俗話說“樂極生悲”,是一點不錯的。她們所處之地與海棠院隻一牆之隔,胤禛因約了胤祥商討萬壽節諸般事宜,由角門進來,經海棠院外廊去東書房,忽聽得樹叢中有人高聲歡呼,緊接著“撲”的一聲,一隻五彩斑斕的鳥跌在腳邊,微微作著臨死前的顫抖,似在宣示它的無妄之災。兩人正奇怪間,青兒冒冒失失的出現,嚷道:“找到了——”猛的看到兩人,那個“了”字後便沒了聲音,似被攔腰斬斷般戛然而止。
青兒雙膝發顫,結巴著:“四……四爺……”
胤禛剛沉了臉問:“怎麼回事——”
石蘭在林子裏大聲嚷道:“青兒找到沒?快來瞧!還有一隻!”
胤禛轉過月洞門,忽喇喇一隻鳥從頭頂飛過,緊接著一點黑影向麵門襲來,他敏捷的往旁一閃,躲了開去;卻忘了身後的胤祥,他剛從門外走進,打量著瑟縮在一旁的青兒,似乎感到有趣,耳邊聽得四哥叫道:“小心!”卻不知要小心什麼,一抬頭間,一點黑影迅即的飛來,接著額頭一陣火辣辣的痛,下意識的用手一摸,覺得粘粘的,原來已破了皮。他呆呆的瞧著手上的一點血跡,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胤禛問:“十三弟,你沒事吧?”
“啊?”胤祥愣愣的,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四側福晉石蘭,正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手中拿了一副彈弓,他反應過來,“……呃,沒,沒事。”
胤禛冷冷掃了青兒一眼,青兒兩腿一軟,跪了下去:“奴婢給四……四爺十三爺請安……四爺十三爺吉……吉……”
胤禛沒理她,看著石蘭手中的彈弓問:“哪來的?”
石蘭下意識的將弓往身後藏去,回避著他威迫的眼神,心虛的支吾著:“呃——這個——”心裏奇怪為何要害怕。若不是他們突然出現,她吃驚之際,才會失了準頭誤打了胤祥,又怎能怪她?想到這裏,便理直氣壯起來,撇嘴不答,自顧東張西望。
胤禛覺得怒火又要升上來了,臉色越來越陰沉。
青兒見狀,戰戰驚驚的代答:“回四爺,是小姐從娘家帶來的,因是老爺親自尋人打造給小姐玩的,小姐便帶了來,權作紀念之意。以前從未用過,隻這兩日小姐思念老爺夫人,才尋了出來……”
胤禛冷冷聽著,眼睛卻望著石蘭。青兒的聲音低了下去,終於沒了。他道:“你不知萬壽節期間不可殺生麼?”
“不知道!”
胤禛呆了一下,沒料到她明著撒謊,竟否認得這樣幹脆,一時不知該如何教訓。
這邊的事還未解決,那邊廂傳來年氏的驚叫聲:“我的鳥兒!誰把我的鳥兒打死了?”隨著聲音,年氏帶了她的侍女從一條小徑轉了過來。侍女一手拎了鳥架,鳥架上是剛才逃脫的一隻,正不安的跳躍著,似驚魂未定;另一手抱著死鳥,兩隻鳥差不多,敢情是一對兒。石蘭大歎倒楣。年氏的一陣嚷,引來許多看熱鬧的侍女太監們,高福也聞訊來了。因胤禛在,都靜悄悄的不敢出聲。
年氏一見胤禛,便上前請了安訴道:“爺,您瞧,不知哪個狗膽的奴才將這對進給德娘娘的鸚鵡給打死了一隻!”
石蘭插口道:“你不用指桑罵槐的,你那鳥是我打死的,誰讓你不管好了讓它到處亂飛?”年氏氣道:“你你——”回頭看著胤禛。
胤禛沉著臉向石蘭道: “拿來!”
石蘭退了一步,防備的道:“什麼?”
胤禛蹙起了眉,示意高福將彈弓拿來。高福上前請了安,剛說:“石福晉——”石蘭後退了好幾步,嚷道:“憑什麼要繳我的彈弓?不給!”邊緊握了心愛的彈弓。
胤禛極為生氣,卻又有些無可奈何——她不顧福晉尊貴的身份耍賴,自己總不可能也不顧她的身份下令硬奪吧?她歹她還是他的側福晉,傷了她的麵子,自己也臉上無光。
有些頭痛的,忽瞥見跪在一旁的青兒,想起上次想攆未攆成的事,喝道:“來人,將這屢教不改的奴才拖了下去,好好學學這府裏的規矩——盡任著不懂事的主子任性,還從旁慫恿煽風點火的,這還是個奴才麼?”
青兒嚇得直磕頭,石蘭一股氣湧了上來,臉漲得通紅,卻不甘心這樣就範。胤祥被她的一彈打得很疼,正用手揉著,看得不忍,有心想勸,剛叫了聲:“四哥,——”石蘭已跳起來道:“這又關她什麼事!你就知道規矩、規矩,奴才奴才的!鳥是我射的,禁忌是我犯的,要打要罰悉聽尊便!你一個精熟刑事吏治的貝勒爺,竟不知主犯從犯之分麼?一有事隻會拿人頂罪!”一陣亂嚷把胤祥的聲音淹沒了,而胤祥已被她嚇呆了,忘了想求情的事。
胤禛見識過她的這種反應,卻未動怒,隻微眯了眼,冷冷道:“你若再像上次那樣護著,即刻攆了她出去!”
石蘭氣噎了,指著他結結巴巴:“你……你……”
石蘭恨恨的盯著他,他的臉色平平靜靜的,卻有一股不容人反抗的意味。石蘭心中氣苦,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忽看見一旁揉著額頭的胤祥,一股氣都發在他身上,她尖聲道:“素聞十三阿哥能騎善射,這會子怎麼連一顆小小的石子都躲不開?男子漢大丈夫,這些些擦傷也這樣揉啊揉的。擺個樣子給誰看?幹脆裝暈算了,有些人更有借口興師問罪了!”
胤祥見她突然衝自己說話,嚇了一跳,聽到後來更是滿腹苦水,狼狽的放下手,心想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無辜被打又被罵。嘴裏“我……我……”了幾聲,卻說不出話來,因為石蘭根本不想聽他的辯解,朝他發泄一通後,將手中的緊握的彈弓往地上狠狠一摜,一扯青兒,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