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衣如故(1 / 2)

這天夜裏,景羅睡下之後,納蘭祈輾轉難眠,悶的發慌,一時興起,便披了衣裳躍上清流院的屋頂數星星。

月皎星燦,清風拂麵,她隻覺得連日以來糾結著的心緒都飄的老遠老遠了。恍惚中,看見他穿那一身雲錦織的袍子,站在一壁盈盈皎皎的月色中,一遍又一遍的喚小傻瓜…小傻瓜…聲音婉柔的幾乎將她的骨髓都化去了。然,她還不來及高興,他的喉間就破開一個大洞,濃稠的血噴灑出來,把他的月白袍子盡數染紅了。她瘋了一般拿手去堵,卻怎麼也堵不住。他動著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但那口型分明是在問為什麼…

納蘭祈霍然驚醒,唇角溢出破碎的嗚咽,她甚至不敢深想,隻將滾燙的眉眼深深地埋進了手心裏。

“你夢到什麼了,驚的滿臉大汗?”略帶慵懶的腔調傳到納蘭祈耳中,她一側眼,便對上了楚風夕那雙黑的生了魅的眼睛,有微微的訝異,更多的是尚未褪盡的倦意。

“都是過去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納蘭祈拭去額上的冷汗,抱膝坐起,仰頭看月,看星,卻獨獨不看楚風夕,“聽說三公子這回病的挺厲害,我隻當你這陣子都不會過來了!你這次來,是打算告知到底要我做什麼了麼?”

楚風夕側目看了納蘭祈一瞬,黑眸宛如這莽莽靜夜最亮的那顆星,葳蕤的光在頃刻之間便以閉月之勢瀉了納蘭祈一頭一臉。他沒有答話,徑自抱頭臥下,二人在靜靜流瀉的夜中看著朗朗月色,滿天星鬥,過了許久許久,他終於坐起身來,對納蘭祈道:“明天,你便去中直館吧!”

夜黑得透了,隻剩他的眸子亮著光。

納蘭祈是想見楚風月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想,想的心都痛了。可是,她又不能見他,不敢見他,那種感覺,如同劇毒在喉,吞吐不安。她起身走了幾步,夜風過耳,窸窸窣窣的響,她一陣煩亂,張口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祈…祈祈!”楚風夕第一次如是喚,聲音裏夾了幾許不易覺察的生澀。

一時之間,納蘭祈竟也愣愣不知如何作答,但她隻一頓,便自顧低了頭去瞥他,好一段不見,他憔悴了許多,下巴上的線條緊繃繃的。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的心頭竟湧上來幾分莫名的酸澀。

“好!”納蘭祈答,一個字,卻擲地有聲。

風稀稀落落的,一直未停,院中的琉璃宮燈,無節奏地搖晃,忽明忽暗,映在楚風夕的臉上,突然間,華光流轉。他終是起了身,拍拍袍子上的灰塵,淡淡道:“夜涼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罷,頭也不回,一個人垂首向前走。

未及走遠,納蘭祈突然開口叫住他,訥訥地問:“我生得,真的很像葉藍麼?”

楚風夕腳下步子一滯,如同石柱般杵在原地,任風吹過,撩起衣袍,獵獵作響。但,當納蘭祈以為他不欲回答之時,他卻突然回過頭來看她,欲言又止,然後毫無預兆地伸手,抱她。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整個世界如同水洗般澄澈明淨,納蘭祈心情大好,推窗遠望,一陣清新的泥土香迎麵撲來。昨夜,楚風夕抱她那時,突然落了雨。她竟禁不住“撲哧”一笑,他一怔,旋即怒道:“笑什麼,還不趕緊回去睡覺!”

廊簷之上,仍有一串串的滴水滑下,納蘭祈伸手去挽,隻覺一片冰心,今日,便要見到楚風月了麼?此去經年,君是否仍然白衣如故!

“小姐,景羅伺候你更衣吧!”景羅蓮步輕移,端了銅盆走在了納蘭祈的身後,她低垂著的眉眼微微泛紅,這次第,竟像極了送別即將上戰場的親人,“小姐,你以後可千萬小心,死瘸子不比別的主子,他生性殘暴,渾身藏毒,殺人不眨眼…”說到此處,景羅已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