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嫪毐被處決的次日,秦始皇贏政召見呂不韋。
他向呂不韋扔了一份嫪毐臨終前的口供,呂不韋不用細讀,就明白嫪毐這掃把星會說什麼,他本是個懦弱無能之人。
嫪毐將他所知的一切,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全都傾訴出來。
自從跟隨呂不韋,他的境地全部拜呂不韋這個老畜生所賜,心中怨恨無比。這逗比野心太大,玩了女人還想當太上皇,自討苦吃,怨得了誰?
呂不韋閱讀嫪毐的供詞時,時間仿佛靜止了,這丫有的沒的一大堆,是要將自己拉去陪葬。
鹹陽城內的每一朵梅花都竭盡全力地綻放著,仿佛在提醒世人,舊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過了許久,贏政才平靜且嚴肅地問呂不韋:“仲父,你有何話可說?”
呂不韋抬起頭,與贏政對視。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秦王已經不再是那個他所熟知的嬴政了。
贏政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以君臨天下的姿態俯瞰著他,眼神明亮而犀利,仿佛能看透他呂不韋的全身。
他感覺眼前一片虛幻,仿佛失去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贏政繼續說道,他的語氣緩慢而堅定,如同一位老練的說書人,字斟句酌:“仲父,你將沒有閹割的嫪毐介紹給我母後,這本是欺君之罪。前些日子我問你可知此事,你卻說不知,這又是欺君。我剛勤政就遇到這種事,你讓我以後如何處理國事啊?”
呂不韋仍不作答,他覺得空氣仿佛更加稀薄了,眼看著就要窒息。
正當他要失去力氣時,突然一股力量湧上心頭。商人的機智和政治家的果敢讓他從容地站起來,站得筆直。
他看向贏政,眼中的贏政顯得高大威猛,雖然隻有22歲的年紀,但已經成熟得像一位千歲老人,與從前他所認識的贏政判若兩人。
但是呂不韋畢竟是呂不韋,他鼓起勇氣站在贏政麵前。
“大王,您若是懷疑臣的忠心,大可殺了我!”
呂不韋並沒有失去多年來積攢的威嚴和智慧。他的頭腦依然敏銳,憑直覺冒出這句話,讓贏政陷入了措手不及的境地。
贏政驚愕了片刻,才擠出冷冰冰的微笑,說:“仲父多慮了,父王臨死前要您輔佐我,我怎麼會殺您呢?”
呂不韋淡然一笑,追問:“大王,我要的是您內心的想法,而不是您父王的。”
贏政聽明白了呂不韋的意思是說,他不能靠他父王活著,如果贏政發自內心想殺他,那就把他殺了得了。
贏政沉默了,沒有說話,但他的沉默已經給出了答案。
兩人在沉默中思考著各自的心事。太陽的餘暉照進來,照在飄揚的塵土上,塵土在陽光裏瘋狂地飛舞。
最後,贏政長出一口氣說道:“就這樣吧。”
呂不韋淡然一笑,他覺得自己猜到了贏政口中的“就這樣”到底是怎樣。
回到相府,呂不韋把最信任的幾個門客召集到密室,讓他們分析吉凶禍福。
門客們幾乎同時開始開動腦筋,過了好久沉默才被他們同時打破。他們一致認為主人高枕無憂了。呂不韋聽後卻揮揮手遣散了那些笨蛋門客,一個人在黑屋子裏坐到了天明。
雞叫聲此起彼伏,呂不韋做出了他有生以來最正確的判斷。這個判斷要比他當初投資營業人還要清晰,這個判斷就是贏政肯定要幹掉他。
在那個酷熱的夏季,整個鹹陽城被幹燥和酷熱所籠罩,人們都被折磨得五髒六腑洶湧澎湃。然而,呂不韋卻心如止水,因為他知道,贏政的來臨是必然的。
經過一個月的深思熟慮,贏政決定對呂不韋采取行動。作為獨裁君王,整治任何人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