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鉤,涼風習習,漫天的星空下,綠蒼蒼一望無垠的草原泛著淡淡的黑色。在沙漠與草原的交界處,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瓦剌部族。數十個帳篷集中在一起,圍成了一個橢圓形,每一個帳幕前,都圈起了數十隻的牛羊。
繁星點點,8歲的哈拉爾躺在自家帳幕前的草地上,仰望著浩渺的夜空,“阿大,夜空好美呀!”
一個袒胸的瓦剌漢子笑眯眯的也躺在草地上,牛皮的酒囊正在往口中傾倒著烈性的酒,口中含糊不清地大聲道,“哈拉爾,去看看你娘睡了沒有。”
哈拉爾哦了一聲,乖巧的從地上一蹦而起,正要進入帳幕,突然耳邊傳來隆隆的馬蹄聲,他的小臉上一片愕然,大喊道,“阿大,聽,有馬蹄聲!”
瓦剌漢子麵色大變,從草地上一躍而起,扔掉手中的牛皮酒囊,伏在地上仔細聆聽著。驀然,他飛速站起身來,幾步竄到自己的馬匹前,惶然大呼道,“哈拉爾,趕緊叫出你娘,我們逃命去——鄉親們哪,草原強盜又來了——逃命啊!”
寧靜的夜晚瞬間被打破。小小的部族亂成了一團,火把高舉,馬嘶人喊,各家的男人們騎在馬上,馬背上還駝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們放棄了帳幕和牛羊,倉皇地聚在一起,就要向草原深處逃竄而去。
這大草原上,有不少來無影去無蹤的強盜。他們掠奪牛羊,擄走女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他們不敢侵擾那些大部落,隻能壓榨這種小部族。
轟轟!雷鳴般的馬蹄聲越來越猛烈,震顫著大草原,就連那深藏在草叢中的蚱蜢和蛇蟲都驚惶的四散逃命。瓦剌人還沒逃出數十米遠,就在震天的馬蹄聲中被黑壓壓的軍馬死死包圍在了其中。
清一色的黑色鎧甲,紅色纓帽,手中一條寒光閃閃的長槍,胯下是棗紅色的雄駿戰馬,月光下,瓦剌人心頭顫抖著望著眼前這一張張麵色肅然殺氣騰騰的剛毅麵孔,絕望地伏在馬背上哀呼不止。哈拉爾躲躺在他父親的懷裏,低低道,“阿大,不是強盜呀,這些我們瓦剌人的騎兵嗎?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他的父親麵色煞白,沒有回答他的話。
這不是強盜,而是大明騎兵。飛速奔馳了5天,林沐風的大軍出了沙漠,進入了這一片富饒遼闊的大草原,真正深入了瓦剌人的腹地。一路馳來,沒遇到任何抵抗,林沐風這才恍然大悟,瓦剌人何以會傾巢而出而不懼別族攻擊他的老巢。原來,瓦剌人全民皆兵,又逐水草而居,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巢穴”,瓦剌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他的家,隻要有水草可以放牧。當然,在草原的中央地帶哈布爾,還是有瓦剌人的“中央帳幕”存在的,那是瓦剌人唯一的常年定居點,也可以說是他們的都城。瓦剌人的貴族和大汗,都留守在其中。
不過,據探馬回報的消息來看,在哈布爾,還有瓦剌人的數萬大軍留守。而除了哈布爾之外,草原上隻有零零星星的小部落散居著。
林沐風昂然騎在馬上,抬頭望著朗朗的星空。
郭奎縱馬過來,小聲道,“大都督,這都是一些手無寸鐵的瓦剌牧民,我們……”
“老規矩,人放掉,牛羊和居住地全部燒毀。”林沐風擺了擺手。
郭奎默然點頭,向身後的傳令兵小聲吩咐了幾句。軍令傳達下去,沒有多久,這個小部族的居住地就化為一片熊熊火海,帳幕和牛羊全部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瓦剌人哀傷地蜷曲在草地上,望著被焚毀的家園,眼神中一片黯然和麻木。他們隻有不到200人,除去老弱婦孺,成年男子不到50人,如何能與這螞蝗一般籠罩在這片大草原上的數萬軍馬相抗。他們甚至還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一群什麼人,就被趕下了馬,圍攏在了一起。
年幼的哈拉爾不知在什麼時候,擠出了人群,跑到了林沐風的馬前,仰起煞白的小臉,眼神中噴出無盡的怒火,大聲道,“你們是哪裏的強盜,為什麼要燒毀我們的牛羊和帳幕,你們是壞蛋!”
林沐風默然無語,凜然的目光垂下來,他從哈拉爾稚嫩而執著的眼神中,讀到了跟自己當初在老爺廟目睹大明商隊被屠殺慘狀時一樣的苦痛和憤怒。林沐風低低一歎,用槍尖挑起哈拉爾的下巴,深深地望著他。哈拉爾身子雖然顫抖著,但神色卻昂然不懼,也冷冷地回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