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街的一隊禁軍路過,他們一眼看出這群人有點殺氣匆匆,連忙跳出來攔截:“殿前司巡街,何方人士,敢明火執仗行於街道,還不……”
趙興截住了對方的話頭,朗聲回答:“黃州應試舉子趙興,家親無故失蹤,疑被人劫去,此行特地向開封府尹報官。”
殿前司禁軍停住了腳步,為首的校尉擺手製止:“兀那舉子,休得亂來,我且隨你同去開封府。”
開封府內,錢勰忙救濟的活已經焦頭爛額,哪有閑心管趙興的事,聽完趙興的介紹,他語重心長的叮嚀:“離人啊,我知道你挺能打的,可你這樣全身包到鐵塊裏,不是嚇唬人嗎?
我聽說你不穿這身鐵衣,四個遼兵不是你的對手,被你毆成四具屍體。現在穿起這身鐵衣,你想打多少人?你想在汴梁城幹啥,發動戰爭?……看我忙的,你就不能消停會兒?
你那小舅子也是,越忙越添亂。你看我腳不沾地的忙,哪有功夫管風月的事?我估計,你家小舅子是不是拉著陳宜娘躲哪裏親熱呢……年輕人啊,體力真好,都好幾天了,可也要注意別縱欲傷身呐!嗯,我估計,他們親熱這麼久,這會兒該完了,也許正在四處找轎子抬他們呢……”
趙興鞠躬:“錢大人,我倒並不想給你添亂,隻是想在你這備個案,還請你派出一名衙役隨行——隻要一名就行,我隻要他隨行,至於尋找家親的事,我自己來。”
錢勰歎了口氣:“好吧,給你一名……我聽說你最近正在搜羅李公麟他們的字畫,賢侄啊,你說我寫的字也不賴,怎麼就沒有人來我這兒收購呢——好沒麵子啊!”
趙興心領神會,他一指馬夢得:“在下身邊這位馬正卿,對字畫頗有研究,錢大人有空,不如讓夢得兄去鑒賞一下字畫……衙役最好健壯一點,腿腳利索點。”
錢勰心花怒放:“當然當然——張班頭,你陪我家賢侄去,我在給你一張空白海捕文書……正卿兄,咱後堂說話。”
張班頭三十多歲,他有點畏畏縮縮的上來,半天不開口表示動身,等那位府尹大人與馬夢得親熱地攜手轉入後堂,趙興轉向那位張班頭,用命令式口氣說:“你一個人不行,去,再叫幾名夥伴——這次緝捕,我懸賞一千貫,由你分配。”
張班頭原本對趙興的口氣很不滿,聽到趙興的懸賞,他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暗淡下去:“趙大官人,汴梁城這麼大,不好找啊……”
趙興倨傲的說:“這就不用你管了,你隻管跟我走一趟。如有危險,你可以逃;如無危險,我隻要你站在旁邊看,完事之後,賞金一千貫照付。”
張班頭陡然一下子氣勢十足,趕緊去班房抽調自己的親信,等他調好人手,撲天雕李應也恰好跑來:“趙兄,趙兄,我聽府裏說了,幸好我趕得及,汴梁城這塊我熟,我給你帶路。”
趙興沉默片刻,用下巴點了點幾個仆人:“好,把頭盔與盾牌給他背,李兄,你帶著這兩件物事跟緊我們。”
調查先從陳宜娘居住的那座小樓開始。陳宜娘說自己是自由身,確實如此。自由身為什麼還要支付贖金,是因為她的名氣過大,幫閑們不肯輕易放手這棵搖錢樹,所以才讓她花錢買自由,算是補償勾欄損失一個金牌銷售員的費用。
由於她的契約從不在勾欄,衙役們反而不好找勾欄的麻煩。
按照酒樓的述說,當時勾欄還為陳宜娘舉行了從良儀式,表示陳宜娘與他們再不相幹。他倆在萬眾注目下上了一個轎子,被轎夫抬走了。據說,當時那頂轎子停在勾欄外麵,是陳公川特地叫來的,所以勾欄就沒有加以查證,也沒注意那些轎夫屬於哪裏。
李應聽完介紹,建議:“趙兄,我們先去各處轎行查查看,陳公子氣派大,一定不會從無名小轎行裏雇轎子。”
趙興笑了。這點人手查轎行,一年都查不完。
東京城有多少座勾欄瓦舍——三千座!各地為這三千座勾欄服務的轎行,沒有一萬至少也有八千。在古代這種通訊、交通條件下,想把這八千座轎行全部查清,那得有大筆的人手。
趙興轉向程濁、程爽使了個眼色,他倆立刻揭開蒙在手上的錦緞,露出抱在懷中的小狗。趙興那頭抖開包裹,將陳公川穿過的衣物與他的枕頭送到兩獵狗鼻邊,小狗使勁的嗅著。
這兩條小狗的形狀,在宋人看來有點怪異,它們細胳膊細腿,毛發短短的,在這寒冷的天氣裏,它們依然很活躍。這倆狗是歐洲獵狐犬的原始物種。趙興從海外帶了五六對這樣的狗回來,唯剩下一公兩母還活著,隨後,這些狗便成了蘇遁的玩物。
獵狐犬常幹這事——主人拿一包衣物給它一嗅,它就知道該幹什麼。程濁程爽栓好狗鏈後,剛把它們放在地下,小狗立刻一路狂嗅,在妓院人目瞪口呆下,竄到了大街上。
撲天雕李應不愧是搞過相撲的人,他的腿腳靈活,拖著一麵半人高的鳶形盾牌,拿著一頂諾曼水桶盔,還能追上趙興的腳步,而張班頭則帶著三四個兄弟落在了隊伍後麵,跑的氣喘籲籲。
小狗在一個街角繞著圈狂嗅片刻,趙興查看了下附近的地勢,用肯定的語氣對追上來的張班頭說:“這裏就是他們遭劫的地方——你看,左右牆角非常高,恰好擋住了周圍人的視線。昨天又是科考的日子,路上行人稀少。在這裏動手,不用擔心被人發覺,我想即使陳公川大聲喊叫,周圍的高牆也擋住了他的呼救。”
張班頭吸了口氣,敬畏地看著那兩頭小狗,問:“大官人,然後呢?”
撲天雕邁步想走到趙興跟前,蕭氏兄弟突然一伸刀擋住了他,低喝:“別過去,弄亂了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