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朱禁城,養心殿。
這裏是天子每日歇息之處。
每個朝代對天子的寢宮都有不同的稱呼,但在魏文帝曹丕之前,天子們其實並不是那麼在意自己睡覺的地方。或是行軍征戰,或是治理國事,或是巡查國家,隨便找個帳篷將就一下的在多數;又或有荒淫無道的帝王,日夜流連三千佳麗之間,絕少自己回宮獨睡。
以前的天子無論昏庸或是英明,至少都是有事情可做的。
時代不同了。
養心殿,如今已成了飼養,囚禁聖上的天牢。
如今的聯邦,空有往日中原王朝皮囊,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內核。
廢除了農奴製,卻讓所有人都成了奴隸;廢除了階級,卻讓所有人都成了被壓榨的階級;推倒了儒學,引進西洋均貧富之法,卻隻是給了那些肥的流油的蛀蟲們,堂而皇之搜刮民脂的借口。
五千年的積累的財富,文化,智慧···人···
祖先留下的,本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本應造福華夏子孫萬代的遺產···就快被挖空了。
泱泱中華,短短數十年,居然淪落到要割地於大洋彼岸的,建國不過兩百年的夷狄之邦來換取太平了?
就連天子···一國之本···都可以作為禮物,作為一個妃子···送與敵國。
天子······
星刻用力搖了搖頭,努力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腦海。
腦袋這一清醒,胸腔裏立馬就翻湧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蹌,急忙伸手扶住了走廊邊的紅牆。
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近甚至還會半夜驚醒咳血。
他的身體其實已經罷工了,若每三日換血,加上一天三頓的猛藥吊著,這條命隨時都可能下去報道。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個月,自己···就要死了。
但這些···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自己這賤命一條,蒙天子皇恩活到現在以是大賺,若再能帶上那一窩蛆蟲上路,救九州於水火,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
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嗎?
星刻捂著胸口,無聲的笑了起來。
平穩氣息,整理儀容,星刻邁開腳步,來到朱紅色的木質房門前。一邊小太監上前深深一揖,雙手托起,接過了來人的腰牌,隻看了一眼便扯著嗓門嚷嚷開了。
“黎卿大鴻臚!求見天子!”也不等裏邊應聲,一路小跑的將養心殿門推開,自己跪在門邊雙手高舉,準備交還腰牌。“大鴻臚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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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
門沒鎖,外麵的男人很有耐性,又敲了敲門。
“在休息嗎?”
“······”
“···皇妹?”
“······”
“是嗎···”男人輕輕歎了口氣。“連你也要躲著我嗎?”
“······”
“打擾了。”
修奈澤爾轉身走了沒兩步,門便從身後打開了,科奈莉亞穿著睡裙,肩上匆忙披了件夾克,正滿臉無奈的靠在門邊看著她那剛剛闖了大禍的二哥。
“如果被皇帝知道你來見我的話···”
“啊,會給皇妹帶來很大困擾吧。”
修奈澤爾帶著抱歉的笑容,緩緩轉過身。
“···算了。”
科奈莉亞搖了搖頭。
她與宰相關係要好世人皆知,這時候回避反倒顯得做作了。
“可以進去聊嗎?”
“呃···”
科奈莉亞回頭瞧了一眼自己亂糟糟的臥室,這倒不重要,雖是兄妹,但天下哪有將軍大臣在臥室裏碰麵的。
“科奈莉亞,可以讓我進去說話嗎?”
修奈澤爾堅持道。
這跟平時的他不一樣。
這個男人的眼神深處帶著懇求。
真正的懇求,而非以往那隻是為了讓自己能還他人情而提出的簡單要求。
“茶?”
科奈莉亞歎了口氣,將上衣的拉鏈拉起,示意修奈澤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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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變了。
驚擾聖上,不搜來者,身為天子貼身侍應卻跪拜權臣。
那個小太監按律當斬三次不止,他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衝著自己媚笑,仿佛他的主子是自己而非正在門內歇息的九五之尊。
人心不古。
磚紅玉翠,鋪金飾銀,不大的房間幾乎每處都被耀眼的色彩包裹了起來,每一寸都都被巧匠用心雕琢。每走三兩步就要掀起一片瑪瑙珠簾,再走數步又得繞過一麵牡丹屏風。手邊盡是玲瓏玉器古玩,每一件都可謂有價無市,給慧眼的玩家拿到可得愛不釋手的把玩數周,隻是···卻不適合作為十二三歲孩子的玩物。
奢華至極,卻又致密到令人無法呼吸。
終於,見到了那個人。
正躺在榻上,睡相極不老實。
“星···刻?”
小小的身影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
“擾了聖上歇息,臣有罪。”
星刻單膝跪下,抱拳告罪。
努力睜開眼睛,一縷血紅色懶洋洋的綻放,用手背擦去眼眶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