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奈莉亞並沒有看到接下來的一幕,自從吉爾福德陣亡後,她便猶如什麼東西被從身體裏抽出了一般,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這場曠日持久的騷擾戰至今為止,都是出自達爾頓將軍之手。
對於公主的不作為達爾頓並沒有任何責難,相反倒是鬆了口氣。以科奈莉亞現在的精神狀態上場,十有八九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對麵可是有著公主殿下的克星,那台格拉斯哥呢。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為了公主,為這場帝國建國以來最大的敗仗頂缸的覺悟。
強忍著亡友之痛,達爾頓四下巡視一番之後,得出了一個不容樂觀的結論。
這支部隊已經完了。
從數量上來看,他們依舊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收拾殘兵強行攻山,其實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但若是考慮上士氣因素,這一仗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贏了。
萬般無奈之下,達爾頓隻好布置出了這場無間斷的騷擾戰。本國支援能及時趕到還好,若是不然,也好為他們最後的亡命一波做好鋪墊。
即便如此,富士山的戰局依舊迅速的惡化著。
占不到對方便宜是意料之中的,但己方的損失之大,卻漸漸超過了達爾頓的忍耐極限。
就在剛才,黑色騎士團的四十多台無賴一掃之前猶如行屍走肉般的僵硬操作,猶如出籠的猛虎般將己方的第九十波騷擾小分隊,總計八十機,在短短半個小時時間內被吞噬殆盡。而對方陣亡隻兩人。
指揮部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像白癡那樣傻傻的看著屏幕上的數據,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所有人心中都浮現出了同一個問題······
我們到底,在跟什麼東西戰鬥?
這些家夥···還是人嗎?
整整四天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累到快要死了才對!能睜開眼皮就已經天幸了!那麼剛才那種蠻不講理的數據是怎麼回事?!
加上這這一波,在戰鬥第三階段中他們已經損失將近三百機了。再這樣下去,隻怕留守後方的機體也要岌岌可危了。
正如他們不準備給黑色騎士團以喘息之機一般,那些暴民至今為止也沒給過他們片刻的安寧。大營後方的火光從未停歇過,卻猶如細菌一般,隻要發現防線上有一點破綻,數十上百倍的人便立刻湧向這個傷口瘋狂的撕咬,湧入,在極短的時間內造成巨大的破壞,直到補防的桑德蘭將他們堵回去為止。這種自殺式襲擊看似瘋狂雜亂,其實卻大巧不工,必然有高手在後方指揮。
再次計算後,達爾頓將騷擾部隊縮減至了五十機一組,並且進一步拉長了交戰距離。但即便如此戰局也絲毫不見好轉,傷口在以驚人的速度持續潰爛著。厭戰,畏戰的情緒猶如黑死病一般在士兵中擴散著。
沒錯,這種不間斷的騷擾從戰術上來說是最為明智的選擇,教科書也做不到更好了。
但士兵是人,在他們看來,這是將軍在拿他們的命去換對方的睡眠,將他們自己的命填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
打到這種份上了,他們不是不想逃,但布裏塔尼亞軍隊可不是什麼抽丁上陣的三流國家,每個士兵都有著厚厚的檔案備份,別說逃到天涯海角,即使活著溜出這大營也是絕無可能。他們所有親屬的履曆上都會被濃濃的黑上一筆,從此再也無法再社會上立足。正是這種連坐製度,一直將嘩變的火秒壓製到現在。
兩軍陣前違抗軍令是死,臨陣掉頭是死,被敵軍打死,也是死。
輪班至今,每個駕駛員至少都執行過十多次任務了,每次下山都要丟下十幾二十個同伴的屍體,也許下一次,自己就回不來了。根據在現在這種黑色騎士團瘋狂反撲的情況來看,接下來所有上山的人都有可能一去不回。
黑色騎士團的壓力是很大不錯,但隻是身體方麵的,至少他們一直在“贏”,而布裏塔尼亞,卻承受著近乎絕望的精神壓力。
看著格納庫裏那些喪魂落魄的士兵,達爾頓知道,但作為戰士,他們已經死了。
傷口在以驚人的速度潰爛著。
就在剛才,最壞的消息終於傳來了。不是敵軍,而是己方從內部。
一個精神崩潰的機師自殺了,在上陣之前,當著他所有戰友的麵吞了一顆子彈。現在這個消息正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在軍隊內部擴散著。
所有參謀都是同一個念頭————不能再打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達爾頓心裏何嚐不知道這一點。換到任何戰場,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命令撤軍,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他們沒有退路。
若是讓對方有哪怕幾個小時的喘息時間,那麼前麵所有的犧牲都將白白打了水漂。這個世界的生死存亡都將掌握在那個男人的手中。若是現在退了,從販夫走卒到皇族權貴,再也沒有所謂“安全”的地方,全世界70億的生命,都將在ZERO一念之間灰飛煙滅。
震動數據不斷從營中傳來。
再有四十個小時,不到兩天,那個炸彈就將達到臨界深度。
現在己方的能源儲備,僅夠支持全軍十小時的活動了,目前看來本國的支援是趕不及了。既然如此······與其熬到那個時候,不如在己方在崩潰前······
“加大騷擾力度,從下一班開始,每組一百五十機!二十四小時後總攻!”
達爾頓下令道。
“一百···七十······”
伊蘭看著腕表,神情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而輕鬆,眉頭緊鎖。
心率從100開始,每多十次對心髒的負擔都會加倍。但就在剛才得以喘息的片刻間,自己的心率也絲毫不見放緩,反而加速了。而自己已經維持這個狀態將近二十個小時了。正常人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心力衰竭了。
伊蘭集中精神看著自己的右手,用其餘四指分別接觸自己的拇指,平時隻不用半秒的操作現在居然要花上一秒多。很明顯,自己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了,自己的身體已經跟不上大腦的速度了。但亢奮的神經係統遮斷了身體發出的警報,腦內的激素不斷的在告訴他,自己現在非常好。
明明很危險,卻無法診斷自己的身體狀態,即便是伊蘭現在也笑不出來了。
藥物的副作用嗎?
伊蘭歎了口氣,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坐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少年。
萍鄉光太郎,幾分鍾前還在和戰友們歡笑交談興奮不已的他,現在正安靜的地垂下腦袋,麵帶笑容,一動不動的靠著柱子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