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史彌遠大約是已經得了管家的傳報,在廳內裏嗬嗬笑道:“賢侄,來來來,快快進來,來見過江南名醫米巨秀米先生。賢侄受傷昏迷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為叔多虧了米先生盡心盡力診治,方能保住一命。”
林強雲一入廳門,看到一位高大肥胖的中年文士正為史彌遠把完脈站起身,史彌遠身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大疊剛寫完,墨汁未幹的字紙。
看到林強雲進廳,史彌遠對米巨秀說:“米先生,這位年輕人就是老夫與先生說過的異姓侄兒林強雲,虧得有他師門的仙丹‘紅丸子’,才得以……得以治服……治得了老夫的病體。”
林強雲見史彌遠的麵容比之以前憔悴了不少,想必是因為他的胃潰瘍或十二指腸潰瘍,因為沒有得到“紅丸子”而加重了不少。心裏因為有這次受刑的事件,再不敢對這老奸付以太多的信任,連早先看他很慈祥的笑容也覺得好像是不懷好意的奸笑。
已經打好主意的林強雲一言不發的走到史彌遠身前四五尺,盯著史老奸看了許久,又繞著他和米巨秀轉了好幾圈,這才到史彌遠的麵前拱手深施一禮道:“叔父大人,貴體不大妙啊,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邊說,還一臉惶急的走近兩步,伸手到史彌遠的額頭上探摸了一下,待米巨秀退開到一邊去後,雙手緩慢地做出幾種手勢,目注老奸的眼睛用深沉的聲音說:“請叔父大人先讓米先生出廳暫避,稍後再請他進來。”
林強雲退開到一側,史彌遠對米巨秀拱手道:“米先生,能否請到廳外暫避一時,讓我這侄兒作法後再請先生入內述話。”
那米巨秀精於醫術,對傳聞中釋道兩教所說的種種神通大不以為然,他也根本不信鬼神之說,卻也找不出什麼來進行辯駁其非。他長年行走於達官貴人府邸,雖是見多識廣之人,也從未見過有人施展傳說中的法術,這時見到林強雲一進門就做張做智的樣子,也知道他是施展道術神通。他原是想在一旁靜靜地看看這個年輕人是如何用道術來治史彌遠的病,聽得史彌遠已經出聲相請,隻好依依不舍的退出廳去。
林強雲對史彌遠小聲說:“叔父大人,請認真看我畫符,精神一定要集中,否則後果十分可虞。”
史彌遠自服了“紅丸子”能止痛,又在看過照妖鏡自己體內的鬼物原形後,對林強雲的道法已是深信不疑。按數月前第一次見這位侄兒的經驗,無聲的點頭應承,目不轉睛的注視林強雲的一舉一動。
他眼瞪瞪的看著林強雲從包裏取出一疊裁成三寸寬尺半長的黃裱紙、一個小瓷盒。隻見他先在一張黃裱紙上慢慢的寫出:“叔父按我寫的做。接下來不管我做什麼,叔父都不必理會,隻須注意看我就可以。”
這張紙寫完後,林強雲才畫了兩張符,讓史彌遠一手一張的拿住,再站到他麵前右手食中二指成訣,湊近到幾乎觸到皮膚處指著史彌遠的雙眉正中,左手張合伸縮不定的做出數十種手勢,牢牢的吸住其眼神。
半晌後聚精會神的史彌遠炯炯雙目逐而黯淡,漸漸地變得毫無神采;呻吟聲從無到有、由微而重的響起。林強雲深沉的聲音在史彌遠聽來離得好遠好遠,慢慢的由遠而近,到了耳邊便成了轟轟發發的巨響:“叔同,近日為何越見虛弱了啊,可是又生事了?聽說連公認下的一個異姓侄兒也受了遭殃呐,可有此事?”
好像是大哥史彌大,仔細一聽又不像大哥的聲音,聽了最後一句話才猛然想起這是鄭清之的語聲。“唉,你是同叔(鄭清之)賢弟麼。”史彌遠有氣無力的聲音似是在自語:“老夫怎會讓能救命的侄兒受害,都是會之(薛極字會之)說他屬閩人,怕與其同鄉一黨會對吾等不利,想在生意場上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想不到卻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差點害了老夫的性命啊。幸好我這異姓侄兒道法高深,連頭箍之刑也僅半個月就還了陽。唉,老夫心中有愧呀,所以才會在張國明奏報我這侄兒的雙木商行,用一把刀換得在京東數州的地境後,給他們的人加官,聊作補償了。賢弟呀,老夫還得了消息,北方的蒙古人也看中了我這異姓侄兒的道法仙術,想要將其請去,或是用強擄去為他們出力。這次臨安發生死傷數千人的慘劇,有一半是蒙古細作攪的好事,可事發後這些細作逃得不知去向,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