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荒的夢(1 / 2)

戰馬似乎已經力竭,掙紮了好一陣,始終站不起來。騎士嘴唇幹裂,滿頭汗汙,顯然奔跑了許久。曲端盯他一眼倒還沒說什麼,李彥琪已經喝道:“你慌個鳥!說!”

“大帥,諸位長官,叛將慕容洧引黨項人南下寇環州。安邊城,清平關兩處守將倒戈附賊!洪德肅遠兩寨不戰而退!眼下,張鈐轄正與賊軍戰於烏侖寨!”信使幾乎是一口氣將這段話說完,語畢,氣順如牛,顯些支撐不住。

左右將佐皆麵露驚色!慕容洧是前環慶帥司統製官,被大帥逐走後,叛投了夏國。一直以來並沒有什麼大的舉動,以至於都快淡忘了這撮鳥,沒想到,他竟能得黨項人相助來犯我疆界!更沒想到,多處軍寨堡壘的守將居然臨陣倒戈!大帥當初就應該把王似的舊部完全肅清,果真如此,哪有今日之禍!

曲端聽罷,眼皮都沒動一下,淡然道:“此等背國之賊,已是窮途末路,垂死掙紮。張中彥必能克敵製勝。”說完,仍舊下令校閱部隊。

那數千將士在校場上各逞威風,演練陣法,配合得十分默契。一時間,殺聲震地,刀槍生輝,曲端看得歡喜,不停地與左右諸將點評部隊,就跟沒事一般。見主帥如此,部下們方始安心。張中彥為環州兵馬都鈐轄,手裏握有八千精兵,且據險要,擊敗慕容洧這叛國之賊,應該不是難事。

演練既罷,曲端親自講評,又獎勵一眾軍官。部隊還沒散,又見帥司的主管機宜匆匆而至,立在場邊進退難安。曲端看在眼裏,即命令部隊各自回營,引眾將上得前去,問道:“何事?”

“大帥,康隨已經進城。”那位機宜官小聲說道。

曲端猛然看向他,皺眉道:“康隨?”康隨駐軍威邊寨,兼任巡檢使,位處對金前沿,直接防備為金軍占據的保安軍,他不在前線呆著,突然回城是何道理?

“是,正在節堂外等候大帥。”機宜官似乎有些懼怕曲端,越說越小聲。

左右將佐聽了這話,心頭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康隨作事素來穩妥,不召而回必然是前線出了變故!他的防區接壤保安軍,難道是……

“走!”曲端一咬牙,從嘴縫裏嘣出這個字來。士兵騎來鐵象,他翻身上馬,心頭縱然再急,也舍不得狠抽一鞭。

一行人回到帥府,早望見門口站立著幾人,仔細一看,俱是前線統兵官。當看到康隨時,眾人大吃一驚!隻見那廝身披殘甲,未戴頭盔,散發的頭發幾乎遮住半邊臉,左手吊在脖子上,右手拄著半截斷槍,渾身的血汙!

曲端在府門前躍下馬來,剛落地,康隨便將斷槍一扔,瘸拐著搶下來,方一抱拳,未及說話,曲端已經一聲冷哼,徑直踏入大門而去。背後的將佐,盡管有與康隨相熟的,此時也不敢去多問一句,魚貫而入節堂。

康隨見狀,一時不知如何自處,那隨他回來的軍官們一見,都圍上來,七嘴八舌道:“此番兵敗而回,大帥恐怕饒不過你我!”

康隨歎了一聲:“我等已然傾盡全力,稍後據實向大帥稟報,聽候發落吧。”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數名敗將跟著他,耷拉著腦袋等候召見。

不多時,有士兵出來傳話,言大帥見召。有部下拾起那斷槍遞上,康隨一把推開,仍舊一瘸一拐跨過了門檻。

節堂上,曲端高坐,帥司文武分列兩旁,康隨至堂中,引眾將拜道:“卑職見過大帥!”

曲端並不看他一眼,側首向西問道:“堂下所立何人?”

“卑職,緣邊巡檢使康隨。”康隨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怒意,遂硬著頭皮回答道。

“既是緣邊巡檢使,因何擅離職守?你當知軍法!”曲端提高音量問道。

康隨心裏懼怕,可終究還是橫下一條心,抱拳道:“大帥容稟,數日之前,金軍溯洛河西進,突襲懷威堡。卑職聞訊後,火速增援,然軍未至,而懷威堡已陷。卑職度勢,以為威邊寨兵少,不足抵抗,遂引軍退往勝羌堡,集中兵力,堅壁清野。金軍至,卑職率部與之奮戰四日,奈何寡不敵眾……”

曲端不等他說完,一口截斷:“你部下四千兵馬,如今何在?”

康隨直感頭皮發麻,那句話無論如何說不出來。曲端一見,冷笑道:“你莫說,都在此處?”

“卑職率殘部突出重圍,隻剩下,五百餘弟兄。”康隨小聲答道。

節堂上,每個人都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心裏卻是七上八下,這是怎麼了?環慶曆來以險要難攻而著稱,防區之內,各種軍寨堡壘數以十計,金軍不在關中平原撒野,跑來打我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