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這話正好反映了沐清與陳徇此時的心情。
大門上看門的小廝看見主子回來,笑著迎上去的時候,回應他的是兩張冷臉。
陳徇一麵在心裏喜悅地憧憬著,另一麵又迷茫、困惑,連遇到他最厭煩的陳行之事,也如過眼煙雲一樣好似沒發生過。他一直糾結於未來媳婦到底什麼樣子,心中忐忑是不是該去母親那邊探探口風,又覺得此舉不夠穩重。腦海裏各種想法胡亂翻騰,麵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沐清因為見到了該死的李牧,所以不爽。那赤果果追隨自己的目光,讓沐清想到了某種皮膚濕漉漉有疙瘩的兩棲動物,被盯上的感覺真是不好。雖然自認為不是天鵝,好歹也是隻清秀的小鴨。若不是顧忌家裏人,兼之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倒是真想上去比劃一下,暴打某人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沐清臉像冰山,要過生日的好心情,全部被某些人破壞了。
氣壓太低,壓得小廝打了聲招呼,就蹦得離他們兩個老遠,生怕一旦靠近,會產生雪上加霜的效果,於是識時務地遁走了,心中還暗道誰惹上這兩位了。
冷空氣一路蔓延,直到二人各回各院方才消散。
是夜,老太君領著一家媳婦、小輩們聚在一起給沐清做壽。
因為不是整壽也不是及笄,所以老太君也沒讓大操大辦,沐清樂得輕鬆。
老太君身子不好,錢氏有孕,沐清白日裏見了討厭的人,晚上也沒什麼心情,於是眾人說了些吉祥話又送上賀禮,吃了飯,又聚在一起說笑了一陣,沒什麼餘興節目,也就散了。
……
看著老太君歇息後,沐清回到自己房裏。
夜很靜,下人都睡下了,好夢正酣。
沐清對著圓盤似的滿月,優哉遊哉地欣賞著。
窗戶大開,早春夜裏微風拂麵,帶著幾許輕寒,一吹之下皮膚上也站立起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
沐清抱了抱肩,抬手欲關窗,卻見月色下一人立在廊下,清冷月光下一襲藍衣,衣袂飄飄。
本是風姿綽約,奈何時辰不對。
“作死啊,小白!一聲不吭地跑來裝鬼嚇人……”沐清猛地看見窗外的人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撞見鬼魅,後來發現竟是白鈺。
“這個送你。”白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窗下,伸手遞進一隻藕荷色的錦囊。
沐清麵色沉靜地接過錦囊,看了眼白鈺,輕聲喚道:“小白——”
“嗯?”
“小白——”
“何事?”
“沒事,就是想叫叫。許久沒捏你的臉了,不知還有沒有過去那般能掐出水來手感。唉!你越大越不好玩了。姐姐好傷心——”沐清胳膊肘撐著窗欞上,抽著頭,眼巴巴地望著白鈺。
白鈺沉默,別過臉去。暗淡的燈光投射過來,側麵玉顏微紅。沒想到多年後冷麵少年還有羞怯之時,想起多年前調戲粉嫩正太的青蔥歲月,沐清心中大樂。
在灑著清冷月色背景下,白玉似的少年頷首垂目,雙頰染春桃,如畫裏走出人物。
沐清暗歎一句,小白要是個女子,不得羞煞眾芳。
“盯著我看作甚?不看看我送你的物事你喜歡嗎?”白鈺趕緊岔開話題,退了半步,半身融入廊下光線找不到死角的暗影中,掩飾他的窘迫。
沐清抽開錦囊,裏麵是一支白玉蓮花簪,那白蓮下還有一片荷葉,蓮蓬上還落著一隻蜻蜓,栩栩如生。
沐清摸著細細刻文,抬頭衝著白鈺笑道:“嗬嗬,算你這個弟弟有良心,還記得我生辰。這東西姐姐我喜歡,收了!多謝!”
“莫再叫我弟弟。”
慍怒,不容置疑。
白鈺從暗影中跨出,腳輕輕點地,沐清隻覺窗口一陣風過,白鈺落在了屋裏,站在自己麵前,手裏的那根玉簪已握在了他的手裏。
“明明有時就是孩子心性,偏要裝大人。”
白鈺手執發簪,俯下身來,沐清整個人籠罩在他身軀投下的暗影裏。下一刻,白鈺已挺直了腰身,退後了兩步,拉開與自己的距離。剛才那一下快得好像沒有發生。
“這發簪很配你——”白鈺唇角的笑容似春花綻放。
沐清摸了摸頭發,白蓮發簪已被白鈺插在了發間,觸手微涼。
“清兒,等你再大些,我給你綰發可好?”
夜闌人靜,月色撩人,容易發酵這種曖昧氣息。
白鈺終於說了許久要說的話,說完便垂下眼瞼,不敢再看沐清,手握成拳背著身後泄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燭花爆響,沐清恍然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綰發?天!這是表白嗎?沐清有抓耳撓腮的衝動,這怎麼回話啊?說重了,會傷了眼前少年的心,萬一導致今後戀愛有心理陰影怎麼辦?可看不說清楚,日後這般曖昧的舉動隻怕少不了。
望天上明月,人家才十二。這不是早戀嗎?!歎氣,雖然實際上,咱已經挺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