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羅欣尚未反應過來,馬德已然跑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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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啊……”
“咚咚咚……”
喊聲淒厲,鼓聲沉重!
馬德剛換好官服走到堂後,聽著這聲音,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立即就沉了下來,心裏也是一陣發悶!……說起來,他都當了好幾年封疆大吏了,可是出來坐大堂審案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心裏不免有些惴惴。……手生啊!
“升堂!”
現在是不上堂也得上堂。馬德靜下心,沉聲吩咐一句,然後,整整表情,一撩官服,便向前堂走去。邢名等幾個師爺也趕了過來,見主官已經過去,自然也不敢怠慢,緊跟兩步也走了出去。與此同時,三聲堂鼓響過,三班衙役,和一群手執大棍的衙役們從大堂側門蜂擁而出。接著,大堂上響起了震攝人心的堂威:“威武……”
“總督大人升堂問案,把告狀人帶上來!”
馬德帶來的手下都進了他的撫標,也就是現在的督標營裏,屬於親兵。總督衙門裏的衙役倒都是原先就留下的,對於堂上的規矩熟的很。班頭趙德一看到馬德坐定正堂,立即邁步走到堂口,大聲喊了起來。
“把告狀人帶上來……”
“帶上來!”
班頭喊完,外麵的衙役又一層層的傳話,很快,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篷頭垢麵,渾身泥水地在衙役的帶領下走了進來。進到大堂裏麵,遠遠地看到馬德坐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麵,她撲通一下便跪了下來,又向前爬了幾步,一邊叩頭,一邊哭叫著:“青天大老爺,求求您了,快救救我兒子吧。求求您了……”
“你兒子?……怎麼了?別急,慢點兒說!”綁架?馬德聽到這個女人的哭喊聲後,腦子裏麵馬上就冒出了這麼一個詞。
“大老爺,你要為民婦作主呀……我的男人讓人殺死都已經三年了,我也知道凶手是誰……可是,我整整告了三年,卻沒人肯替我申冤哪!現在他們又搶走了我兒子,我沒法活了呀!”那女人又淒聲叫道,一邊說,一邊淚水滾滾流下,最後竟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馬德看著她,又看看那些遠遠的擠在衙門口看熱鬧的百姓,暗暗皺了皺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有狀紙嗎?”
那女人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卻仍是抽泣著說:“民婦李林氏,我的狀子三年前就遞到淮安府了。府裏開始準了,可後來又駁了。我第二次又告到臬司衙門,臬台大人還是交給淮安府審,可那凶手他們連捉也不捉,可憐我一個寡婦人家,帶著孩子串著衙門打官司,把幾十頃地和好幾千銀子全都賠進去了,他們硬是不肯給我說句公道話呀……我的兒呀……你現在落到誰的手裏了……”
女人的淒厲的哭聲讓馬德聽得一陣心驚肉跳,他已經預感到這案子來得有些不同尋常。當下,他定了定神,又向這個女人問道:“李林氏,淮安府在江蘇,你怎麼跑到安徽來告狀?”
“大老爺不知,這一年多,民婦家也敗了,產也沒了,我寧肯守著兒子,屈死也不願再告了。後來有人告訴我新任的總督大人是青天,能為我伸冤。可是,民婦才剛到安慶,這些天殺的東西不知道怎麼的又知道了,他們又偷走了我的兒子呀!我的兒啊,你在哪裏呀……”李林氏一邊哭著,一邊就像一個瘋子似的,目光癡呆,神情恍惚,兩隻手又在天上胡亂地抓著。
“大人,這案子我知道一點兒!”邢名看著馬德聽的不明所以,知道是這李林氏沒說明白,便湊到馬德耳邊說道。
“是什麼案子?”馬德輕聲問道。
“這也是我聽說的。說是三年前淮安府發大水,朝廷發糧賑濟。新科進士李毓昌等十人被派到山陽縣查賑救災。結果莫名其妙的就死了。縣令王伸漢報了一個自縊。這李林氏就是李毓昌的妻子,才過了一人多月就跑去告狀。說李毓昌是被王伸漢下毒害死的,有血衣與杵作所證。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沒能告下來。這李林氏倒是個烈性女子,一告不成就接著告,一來二去,就告了兩年多!結果把家產都敗光了。”邢名輕聲說道。
“是江蘇省的案子?”馬德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無非就是妻子為丈夫伸冤。這種事情他從來都是聽的多,親身經曆卻是頭一遭。禁不住有些苦惱。尤其是事涉江蘇,好像還跟官場上的不少人都有聯係,雖然他並不怕招惹誰,可他現在打定的主意是暫時不找江蘇官員的麻煩,免得再起了衝突不好作。偏偏這李林氏的案子又……
“青天大老爺,您一定要為民婦做主啊。我丈夫死了,兒子也丟了,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天老爺,你在哪裏?你為什麼不來管管我們這可憐的人?那天你又打雷又閃電的,卻為什麼就不劈死那些該遭天殺的人,卻偏偏要把我的兒子弄走哪?”李林氏突然又淒厲的哭叫起來,把正在思考該如何處置的馬德給嚇了一跳。
“你兒子丟了!是什麼時候丟的?”馬德聽李林氏哭的淒慘,也顧不得再多想什麼,隻好先把眼下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就是昨天!我帶著兒子到安慶來告狀,就住在城北的土地廟!那天夜裏下雨,我們娘倆兒在廟裏躲雨……”說到兒子,李林氏的神智清醒了些,總算能斷斷續續地說清楚了。原來,她聽人說馬德能給她伸冤之後,就勉強東拚西湊了一點兒盤纏,然後帶著兒子一路到了安徽,可是,眼看著就到了安慶了,偏偏就下了一場大雨,她和兒子的盤纏在路上就用完了,住不起客棧,就到城郊那小小的土地廟裏躲雨,躲著躲著就睡著了,可不曾想,今天天一放亮,她的兒子卻不見了,旁邊就隻剩下一張紙條,讓她放棄告狀,馬上滾回江蘇,要不然,就等著給兒子收屍。這一下李林氏可著慌了,立即發瘋似的到處找兒子。當然,她什麼也沒找到。不過,經過一天的發泄,她也冷靜了一點兒,開始能主動思考一些問題。可是,這一思考,卻又把她嚇壞了!這幾年她什麼沒見過,什麼事情沒經曆過的?兒子既然被擄走了,那就肯定是凶多吉少,說不定再也回不來了……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受不了,越想越覺得她的兒子已經被害……就這麼著,她終於忍不住了,一路衝到總督衙門這兒報了案。不求別的,隻求能趕緊找到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