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考棚破敗不堪,屋頂上茅草早已脫落,而右邊的考棚都是新修的,棚頂的擋板還刷著木漆。
你有點害怕,萬一下雨,試卷被雨水打濕,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輕者剝奪考試資格,重者流放甚至殺頭。
你忽然感覺有點荒唐,還沒考試,命運之神就開始安排生死。
連續九天,你被困在狹窄的考棚中,擁擠的考場熱得像個蒸籠。
蒼蠅在耳邊嗡嗡地飛著,你不停喝水,冰冷的水滑入你幹裂的喉管是唯一讓你保持清醒的東西。
而在考場的另一側,一座座全新的考棚中,光亮的木漆映照著士子們名貴的華服。
他們搖著蒲扇,品嚐著點心與茶水,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你帶的幹糧已經變質,上麵爬滿了蛆蟲。
你餓到發昏隻能扒掉表麵的蛆蟲,緊閉著雙眼,屏起呼吸咬上一口,皺著眉吞咽下去。
然而,緊接而來的是連續一天的腹瀉。
考棚裏的馬桶快要被填滿,整座考場的蚊蟲都向你的考棚湧來,想要分享這場盛宴。
你除了考試之外,別無草紙,隻能任由糞便留在你的身上,結痂變硬,如鋒利的針頭刺激著你的臀部。
穢物混雜著汗水,在你的皮膚上發酵,令你奇癢無比、如坐針氈。
夜晚,雨水還是來了。
你隻能小心翼翼地將試卷卷起,揣入懷中。
你全身的衣物已經濕透,但隻要試卷完好,你就還有一線希望。
馬桶已經徹底溢出,腥臭的汙水混合著雨水衝刷著地麵,而地麵此時已變得泥濘不堪。
你破舊的鞋子沾滿了淤泥與穢物,腳上的傷口再度感染,針紮一樣的疼痛直抵心髒。
這一切,你不得不忍受,隻為一個微不足道的機會。
你掰著手指頭默數著日子。
三天!
兩天!
一天!
考試終於結束了!
你很努力,也很幸運,你通過了鄉試。
發榜那天,人們簇擁著你向你道喜。
你的同窗落榜,在一旁陰惻惻地看著你。
你沒有管他,也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凶狠而毒辣。
那幾天是你最幸福的時光,你仿佛看見自己家門前豎起了高高的牌坊,你的父母搬進了嶄新地大院裏,你的心上人深情地看著你,滿眼自豪。
然而,你先等來的是差役,他們踹門而入,粗暴地將你拽起,給你套上沉重的枷鎖。
明亮的鋼刀、黝黑的鎖鏈猶如致命的閃電,不等你從驚愕中緩過勁來就把你扭送到衙門。
堂官拿了一塊硯台摔碎在你麵前,你看見破碎的硯台裏赫然藏著一個小抄。
你傻了。
作弊的念頭你動都沒動過,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小抄呢!
你全身抖得像篩糠一般。
堂官喝問:“這硯台是不是你的?從實招來!”
猛然間你發現,這硯台雖然熟悉,但卻不是你的,而是你的同窗的。
你瞥見公堂一側,你的同窗正凝視著你,帶著滲人的冷笑。
瞬間,你一切都明白了。
他看你中舉眼熱,與人串通調換了你的硯台,栽贓給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你不顧尊嚴地喊著冤枉,“大人,我沒有抄襲,我是被人陷害的!!!”
堂官大喊,“混賬!證據確鑿,還敢狡辯,給我上刑!”
板子一下下落在你的身上,鮮血從你的喉管噴湧而出。
你再也無力辯白,隻剩下痛苦的哀嚎。
會試作弊,秋後問斬。
漆黑的獄中,你無力地躺在草席上。
都說寒門出貴子,大概這貴子是踩著一萬具寒門書生的屍體才越過那高不可攀的龍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