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亦快事,今夜漸分明。

前此未相見,有何眷戀情。

媽媽安靜地睡著了,因為缺乏安全感她瘦削的手一直握住空的指頭。空斜靠在床頭,纖長柔順的發滑過臉頰垂在肩頭,突然她警覺到一股特殊的氣息湧進醫院。空輕輕抽出手指,悄無聲息地走出病房,朝守在門外的克羅莫比了一個手勢後獨自尋著氣息的方位走去。

一個穿著白衣的清麗女子站在住院部前的花園裏,美麗的丹鳳眼仿佛盛了一池的溫柔讓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小白仿佛感應般的回身,眼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頃刻之後,清亮的眸子斂去傾瀉而出的波動。張揚恣意被歲月磨礪成沉穩,靈動多情的眸子被孤寂染上了輕愁。

“空姐姐。”多年的修為早讓小白學會了清心寡欲,如今淡薄寡情的她已不會牽掛紅塵俗世。可當她一聽說空姐姐還活著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看到空的一霎那,小白抑製不住滿心想念一下子撲了過去。

白裙在空的眼底畫出漣漪,她默默抱著素小白,像以往那樣讓她靜靜靠在自己身邊。

抽噎夠了,小白抬頭看著滿眼溫柔的空不禁噘嘴撒嬌:“你個老不死的,拋家棄親的一個人跑到倭人這裏。”

空一陣恍惚,好似一切都沒有變,她好像還可以和小白還有小青三個人整日遊蕩在西湖邊,衝著那些公子哥嚷嚷:“不要發呆要帥呆。”

“小青呢?”

小白渾身一顫,空自知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在小白水漫金山的時候,空就知道一切無法補救。內斂文靜的小白一旦橫起來連小青都要靠邊站,不天翻地覆決不罷休。

小白望了空一眼,慢慢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她的身軀在漸起的寒風中略顯單薄。緩緩地,她開口:“水漫金山後我被法海用缽收了並關押在雷峰塔下,三個姐妹一個遠渡一個被鎮,小青一怒之下由愛生恨,明知道是錯還一意孤行投靠了金輪法王,自毀修行墮入魔道一心想要滅了法海。一步錯,步步錯,誰知道最後法海為了救小青和金輪法王同歸於盡。小青衝進雷峰塔的時候傷痕累累,她幾近瘋狂,她不停地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們兩姐妹算盡機關誰都沒有得到他的愛。我們為了他終生等候,依然換不了他的刹那回眸。”小白扯出了一抹很難看的微笑,就要快哭出來一樣,“小青她比我狠,比我絕,竟然抱著法海的屍體自焚,她說她愛他,誓死方休!”

如果小青遇上的不是法海,她仍舊會是西湖邊最鮮豔的一抹綠色。空輕輕呼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氣中依稀看見驕傲妖嬈的小青,“白姐姐。”一聲嬌嗔,她笑靨如花。

“不過一切都有了一個結果,不是嗎?”空輕笑,淡淡的微笑掩飾不住哀傷。小白攔腰抱住空的腰一聲嘶吼,“空姐姐,我們都錯了!都錯了!”被法海拒接的時候沒有哭,被許仙背叛的時候沒有哭,被鎮壓在雷峰塔下的時候沒有哭,小青法海他們死的時候沒有哭,而在此刻她卻嚎啕大哭。

我們都錯了!這一句話如同一道霹靂驚醒了空。

“我們都錯了……”

“如果不是我想讓法海後悔拒絕我,我也不會以許仙早幾百年前的救命之恩為借口硬是嫁給了他……如果不是不願承認自己看錯了人,我也不會水漫金山,姐姐這樣驕傲的人也不會跪求王母,被逼得遠渡日本……更不會……”小白雙手攥著我的衣服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此刻空才明白小白這麼多年來一直為當年的事後悔。空在心裏疼她,這麼多年的悔恨壓在心底該是怎樣的折磨。

“如果當年不是我犯下殺虐,我就不會被收在缽底,那樣我們也不會相遇,如果不是我的虛榮作怪非要恢複容貌,你和小青也不為此耗費精力而遇險,並且恰巧被法海所救,更不會因那一段時間的相處愛上法海,如果我不是對你們的糾葛感到厭煩,我也不會輕易離開故土,如果不是法海答應我一定要寬恕小青的任性,也許他們至少有一個還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