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血色楓林(1 / 3)

半年之後。

連雲山深處,背陰的緩坡上好大一片藥圃,藥圃中間有孤零零的茅屋一間,茅屋門前有竹椅一張,竹椅之上有少年仰麵而躺,正眯縫著雙眼閑看流雲蒼狗,眼廓間或一輪,似乎若有所思。觀其形貌體征,不是孫戈還能有誰?隻是身量較半年前長高長大了許多,且麵有微憂之色。

自然是孫戈!自從被興周村村長古天愁爺孫倆-也就是進山采藥的那爺爺和孫女兩個-所救,帶回村裏調養幾日,孫戈就已痊愈。

因為心傷失靈之痛,孫戈性情大變,心灰意冷懶得動彈。偶爾出去走走,碰上村裏人人家問他個十句,往往才答上個一句半句的,連問他姓什麼叫什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家都說村長撿回來了個傻子。好在古天愁卻並不介意,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堅持著把孫戈留在了村裏。平日裏不聞不問不管,任由孫戈隨意來去。

直到三個月之後,有一天看到古天愁在侍弄草藥,孫戈不由自主的就過去幫忙。間或談談講講,知道古天愁在村外還有一片藥圃,孫戈就自告奮勇的來幫他照看。

此後這三個月,孫戈又拿出了當年巨木宗第一農夫的勁頭,一個人獨居這茅屋之中,不惜力氣埋頭苦幹,把偌大的一片藥圃收拾得妥妥帖帖。平日裏除了古天愁過來看過幾回,還有就是他的那個孫女顏兒早中晚送上三餐之外,這裏就再也沒有什麼人過來了,如此落個清靜,正合孫戈之意。隻是偶爾飯餘看到顏兒在藥畦間撲蝶摘花爛漫天真,不經意地就會回想到幼時和妹妹孫玉在天井村後山嬉戲玩鬧的場景,孫戈心裏才會那麼隱隱的痛上一痛。

正在孫戈悠然出神之際,蜿蜒的山路上走來一個小姑娘,腳步輕盈的跑進藥圃,老遠就脆聲喊道,“大哥哥,爺爺讓你回村裏一趟。”

唔得驚醒,扭頭一看是顏兒,孫戈站起身來問道,“有什麼事嗎?”

“邊走邊說吧。”顏兒帶著孫戈就走,“這兩天家裏來了好多客人,可熱鬧了!爺爺把過年的菜都拿出來了,估計是喊你回去吃頓好的。”顏兒嘻嘻一笑。

“哦。”孫戈不再說話,悶頭趕路。

興周村坐落在半山腰,五六十戶人家的樣子,隱藏在一片煙嵐雲氣之中。到了村口顏兒有事走開,孫戈獨自一人就去了古天愁家。遠遠一看前門聚了好多人,孫戈現如今可真有點怯於見人,趕緊繞開從後門而入。進了後堂,就聽前廳語聲喧嘩,似乎有人在爭吵著什麼。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進去,稍一猶豫,孫戈停下腳步凝神細聽。

一人聲音洪亮大聲傳來,“老古,大家聚這一回也不容易。這回無論如何都得選個盟主出來,否則我們這扶周會可真要散夥了!你剛才也是答應的了,那就別婆婆媽媽扭扭捏捏的了。各家趕緊都選個代表出來吧,這就比試比試,誰家贏了誰就是盟主,還有什麼好等的啊?”

“是啊是啊!”有聲音七嘴八舌的附和,顯見前廳有不少人在。

“比是肯定要比一下的。不過我這裏有個人,大家一定要先幫我看一看,我已經讓丫頭去叫了。”古天愁的聲音一頓,接著笑著說道,“還有啊,剛才長風老弟不是說有什麼事情要跟我們大家宣布的麼?祖靈石既然是你們木係打開的,這麼多年了你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一點消息。雖然咱哥倆交情那是沒的說,可這個事我還真要說你兩句,咱們扶周會淪落到今天這樣,跟你多少也有點關係。大家都說你把祖靈石中的寶物私吞了,一心要等練成了才來爭這盟主之位!其實大家都是有周一脈,你不妨就跟大家說說,祖靈石裏麵到底藏了什麼?隻要你有這個實力,讓你坐這盟主之位,又有誰敢不服呢?”

此話一出,前廳裏馬上安靜了下來,想來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

沉默良久,唉的一聲,有人開口聲音喑啞,“你們都誤會老夫啦!”

一聽這聲音說不出的熟悉,又一想古天愁剛才說“長風老弟”,孫戈騰地一聲就坐倒在身旁的椅子裏,怎麼爺爺也會在這裏?!一時心亂如麻進退不得。

“好好,就算我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你說說呢,祖靈石裏麵到底有什麼秘密?”前廳已經有人迫不及待了,孫戈剛才坐倒發出的聲響居然全沒有一個人留意到。

“唉,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們了!”孫長風似乎下定了決心,歎息一聲說道,“祖靈石裏麵既沒有神兵,也沒有絕世功法,而是一個嬰兒。”

“啊!”當真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前廳驚呼聲不斷。

少頃,有人回過神來大喜過望,“那好啊,這是老祖宗留下奇人要助我們有周氏重新崛起啊!靈童呢?如今功夫練得怎麼樣了?”

“是啊是啊,就讓他來做盟主!這回我們有周氏終於可以翻身了!”前廳裏麵七嘴八舌喜氣洋洋。

“這孩子天資聰慧悟性過人,到了七歲上我怕耽誤了他,就把他送到巨木宗木乘風木老宗主門下。雖然後麵也有過一些波折,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一路逢凶化吉安然而過,聽說現在靈武丹術在巨木一門中已無人能出其右,哎……”孫長風歎息著說道。

“天不滅我有周一脈啊!”有人激動之餘仰天喟歎。

“這下好了,從此我們扶周會再不會群龍無首了!大家夥好好幹啊,等咱們滅了狐氏,這花花江山又姓周啦!”有人慷慨激昂。

“那孩子叫什麼啊?現在在哪裏啊?怎麼不用把他請過來啊?”有人連珠炮般的發問。

“孫戈!”孫長風艱難的擠出這兩個字。

聽到這話,孫戈耳邊就像響了個炸雷,這回再沒有一點疑問,確然說的就是自己!腦中一亂欲哭無淚,先有失靈在前愁苦滿懷,如今一轉眼間又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無父無母的孤兒!霎那間就覺得天下之大,幾無自己容身立足之處。

我到底是誰?我的爹爹娘親又在哪裏?今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一時間各種思緒紛至遝來,偏又無一可解!無語問蒼天,心中鬱悶心思如沸,淒慘、悲愴、無助之意填滿胸臆,胸口一陣煩惡窒息,嗚哇一口噴出一口鮮血,頹然癱坐在椅中!前廳正鬧哄哄一片,輕易就把這聲音給遮蓋了。

“孫戈?!這人我聽說過!想不到居然就是我們老周家的,哈哈,妙啊妙啊!”有人一聽就樂開了花。

“哦!是不是就是那個被陰十三打得散靈卻越挫越勇的孫戈?聽說後來又成了“丹尊及霸”,還被皇廷請去祛暗蠱、療奇毒的孫戈啊?”有人不住口的連連發問。

“哈哈!”古天愁也大笑著說道,“你個老孫頭,這是好事啊,還愁眉苦臉的幹啥?是是是,這都是你的功勞,我們都會記著你的好的!我看大家夥這回都不會再爭這盟主之位了吧?既然老祖宗早有安排,孫長風孫大先生,這孩子現在在哪呢,趕緊去把盟主請過來吧!”

“是是,自然不用再爭了!”

“對啊,快去把盟主請來吧,大家夥好共商大計啊!”

“哎!”孫長風一拍椅子的扶手,“可是半年前這孩子跟著南軒壹去了南軒世家之後,就再沒了消息。後來一追問,南軒世家那邊傳來消息,說這孩子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他們也著急得很,正在派人四處打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