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郎廟裏(1 / 3)

現在,擺在小郎中麵前的最要緊的事兒,是安全地把小月從二郎廟裏接出來,轉移到城外去。這事兒必須慎之又慎,不能有半點閃失。眼下,把豁嘴兒和那兩條惡犬廢了,自己在街上挑著銅匠擔跑來跑去比以前方便了不少,但小郎中知道,鈴木行動組在每時每刻追蹤著自己,而且他們還私下控製了小月。他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會長久等下去的。要是他們一直抓不到自己,一定會撕掉偽裝,把小月抓起來直接要挾自己,到那時就被動了。想著小月一直生活在豺狼眼皮子底下而渾然不知,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生意外,小郎中寢食難安。那個吃不過刑的小道士到底會是誰呐?二郎廟裏留下的道士加上道童就那麼數得過來的幾個,都是自己的生死兄弟,與日本人有著血海深仇……那一張張臉兒像川劇變臉似的,在小郎中眼前閃過,但都被一一否定了。

“要不我假裝居士去二郎廟燒香,趁機提醒一下小月……”吳老板見小郎中著急,也想出把力。

“不不不,鈴木小組會懷疑上每一個與小月接觸的人,到時候她出不來,你倒是被他們盯上,得不償失,不行不行。”小郎中連連搖頭。

“那你說怎麼辦,活人總不能被尿給憋死吧……要不直接把小月從二郎廟裏撈出來,做根繩梯從圍牆上掛下去……”吳老板急得搔頭撓耳。

“我也想過,直接把小月撈出來多省事啊,但這樣你想想會有什麼後果嗎?”

“一把火把二郎廟全燒了……”

“對,這種事兒鬼子還做得少嗎?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兒,二郎廟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看來隻有一個辦法,讓小月從二郎廟裏出來,在外麵把盯梢的人解決掉,救出小月,這樣就不會牽連二郎廟了。”吳老板說。

“隻有這個辦法。”

“有了,”吳老板一拍手掌,“二郎廟外不遠的一個街口上新開了一家天香茶館,老板姓劉,原來是做米行生意的,當時我經常去他那裏買米麵,可熟啦,不知道為啥改了行,開起了茶館。我去找他,讓小月去茶館裏做個幫手,把鬼子探子的注意力轉移到外邊,然後……”

“這個辦法可以,我們分頭行動。吳老板你明天去找一下劉老板,我今晚就潛入二郎廟,讓小月去找劉老板。”

“還等明天做什麼,”吳老板掏出掛表看了看,“現在還來得及。”

“吳老板,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這種事兒一旦被鬼子抓到把柄,可是要掉腦袋的。”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合夥做的事兒還少嗎?咱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啦。這年頭兒,跟鬼子有仇的不止你一個人,隻要能收拾鬼子,讓我幹啥都行。不過你翻牆進去要小心,肯定有探子監視著小月。”

“吳老板你更要注意,咱們來日方長。”

“我會注意的。就說小月是我鄉下帶出來的親戚,在飯店裏晚上太晚不方便,白天來茶館打打雜。”

天黑以後,小郎中藏在二郎廟圍牆外的樹上,整座道觀一覽無餘。二郎廟的道士正在大殿裏誦經修持,延生保安,超陰度亡,清脆的法鈴聲不絕於耳。這聲音對小郎中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也是小郎中以前必做的功課。不知為什麼,這親切熟悉的聲音給小郎中帶來的是無盡的傷感,讓他禁不住拭淚。他想起了自己的生父太虛道長,想起了雪蓮道姑慈祥和藹的臉兒和菩薩低眉的目光,令他痛心入骨的是,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叫她一聲娘……而她肯定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晚亥時,道觀裏開始敲梆子,那是熄燈就寢號令。不過駐廟的居士不受此限。二郎廟的這些規矩對小郎中來說,熟門熟路,再清楚不過了。

等廟裏熄燈,小郎中蒙著臉兒,帶著太極棍,從廟後的小林子那邊悄悄翻進了二郎廟。要是在以前,他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可現在二郎廟被鬼子糟蹋得早已麵目全非,瓦礫遍地,沒有幾棟房子是完好的,以前幽靜的小道都成了瓦礫堆兒。

小郎中每跨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腳下的破磚爛瓦會發出踩斷的聲音來。今晚應該是滿月,可惜雲層太厚,遮擋了大部分的月光。小郎中躡手躡腳朝小月的寮房靠過去。每走一段兒,他就會像一隻貼著牆角走路的老鼠,都要停下來細聽一會兒,觀察一遍,然後快速運動到另一個躲藏點兒。他怕在二郎廟裏撞上什麼人,引來一陣騷動,驚動了日本人的探子,給小月帶來危險。

小郎中心想,如果不是還俗為火居道士拖延修行,自己才是這座子孫廟真正的主人,而現在這個“主人”卻像個摸進別人院子裏的小偷。這樣的角色轉換讓小郎中哭笑不得,完全是拜鬼子所“賜”。

小月那扇窗的窗戶紙上亮著淡淡的燈光,窗上清晰地透出一個掛著的吉祥結,還有人影兒在晃動,看來小月還沒有熄燈休息。晚上在窗內掛上吉祥結,並點上燈是表示有危險的信號,小郎中不能直接上去。小月真是太聰明了,看來她也覺察到了身邊的危險。

小月在二郎廟名為住觀修行的道姑,其實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她實際上是二郎廟的半個主人,隻是礙於道觀清規,沒有點穿而已。由於小月會做人,做事又勤快,大家都非常喜歡她,私下都護著她,把她的底細捂得緊緊地,生怕風聲傳到日本人那邊後會給小月帶來麻煩。

小郎中正想靠上去,發現小月窗下冒出一個人影兒,時而蹲下,時而又把耳朵貼在窗柩上細聽。小郎中吃了一驚。如果現在小月有危險,他會一個箭步衝上去,幹翻那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