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居士家猴王一路隨行,斷尾畢竟不是什麼大傷,加上主人的傷藥,沒幾天就收疤了。不過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頭幾日小郎中發現猴王走路有點不穩,在樹上活動更沒有以前靈活自如了,至少再也不能用尾巴掛樹枝上了,等於是少了一隻手一樣。想不到猴王的這條小尾巴竟還有那麼多用處,還讓小郎中始料不及。
猴王從來像一個鬥士一樣,有一股子頑強不服輸的勁兒,努力地適應著它的“無尾巴生活”,沒多久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總算讓小郎中和小月那顆懸著的心落了地。
對猴王來說,去王家村的路它實在太熟悉了,陪主人去過好幾回了,騙吃騙喝的,幾乎家家戶戶的門頭都認識。為了在路上避免惹人注目,出發前小郎中把猴王身上的肚兜和小腦袋上的瓜皮帽臨時收了起來。肚皮一露出來,猴王就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猴王在前麵探路,小郎中牽著小月遠遠地跟著。
打從跟了主人後,正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現在猴王做起事兒來也老到多了。趕路、爬樹不聲不響,總是從一個隱蔽點快速移動到另一個隱蔽點,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發現有情況,它也不叫不喊,折回來拉主人前往察看,越來越像個稱職的尖兵了。
鬼子搜山隊看來這回是動了真格了,他們不僅在進出的山道上設了監視點,還在好些獵人和樵夫才能勉強通過的崎嶇小道上設了埋伏,讓小郎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沒有“猴王小道”,真的要被他們封死、困死在山裏了。今天幸虧有猴王做“尖兵”,不然完全有可能闖入鬼子設下的圈套兒。
王居士家所在的小山村隻有十多戶人家,編成一甲,與附近的幾個小村組成一保。王家村,世世代代一直靠狩獵為生,可日本人一來,收繳獵槍,不允許打獵,現在隻能挖點野貨下山販賣勉強維持生計,沒想到這段時間連上山都被禁止了。王居士在小村裏德高望重,被推舉為甲長,所以鄉親們大多稱他老甲長。要是往遠裏說,老兩口當年有過孩子,還有男有女,尤其是那個女娃都長到五六歲了,聰明伶俐,可惜還是得了白喉病沒能保住。時至今日,嬸子還常常嘮叨,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給她在桌上放一副碗筷。嬸子信佛,一直認為是前世作孽今生報應,還的是前世債。而王居士篤信順應天道,道法自然。在他看來,爭來爭去,算來算去,也不過是天道的安排。這樣,老兩口在如此大的打擊麵前都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為了避開鬼子搜山隊,小郎中帶著小月和猴王在去王家村的山道上繞來繞去,一直繞到傍晚才到。
王居士見小郎中帶著一位年輕姑娘還有一隻猴子到訪,雖然有點兒意外,但還是非常高興。猴王跟主人來過王居士家多次,像個小親戚似的熟門熟路直接自己擠進院子,鑽進屋子,跳上飯桌,大有孫猴子赴蟠桃宴——不請自來的做派,惹得大家忍俊不禁。王居士知道猴王是趕路餓了,趕緊從鍋裏鏟出一塊兒鍋巴先讓猴王墊墊肚子,然後讓嬸子張羅飯菜。
小郎中把小月的遭遇和兩人已經由長根叔為媒成親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小月家父親被東洋鬼子殺了,家裏已經沒人,自己又要出去給人看病,這段時間把她一個人留在山上不安全,所以要在這兒陪你們老兩口住上一陣。王居士老兩口聽說要讓小月陪他們一段時間,笑得合不攏嘴兒。嬸子上來牽著小月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小月,擼了擼小月的頭發,讓小月坐在長凳上,把小月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叫嬸子,拉嬸子坐在身邊。
“多好的姑娘啊,在山裏東躲西藏的都是被東洋鬼子給害的,在嬸子家安安心心地,該吃吃,該睡睡,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我做夢都想身邊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哩……”說著,嬸子眼裏湧出了淚花,她又想起了幾十年前夭折的那個女兒。
小月趕緊給嬸子擦去淚珠。小月自小沒娘,從未有過這種溫暖的感覺,眼眶一熱,也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