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身上的皮肉傷在小郎中的照料下已經痊愈,又恢複了往日的猴王氣派。
猴王最喜歡的就是主人帶它出去吃“百家飯”,在主人忙於給人看診的時候,溜出去與小孩兒們在一起玩耍,上山民家裏要吃的。沒了主人的管束,每次回來的時候,猴王的肚皮總是吃得圓圓的,主人幹脆給它起了個外號,叫“貪嘴婆”。每天在水簾洞裏吃完早飯,“貪嘴婆”就會起勁地跳上藥箱,拎起背帶唧唧叫,那意思是在對主人說,不早了,可以出發了。
由於小郎中為貧苦的山民看診分文不取,隻為積德行善,山民們過意不去,常常給他送些米麵、山貨、土產之類,或者請他在家吃頓飯,過個夜什麼的。小郎中回到山上也得自己做飯,這當然不會拒絕。有時東西多,好心的山民要送送小郎中,但小郎中一概謝絕了,雖然這些山民出於好意,但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水簾洞的位置。這下可把猴王害慘了,主人把一些山民送的吃食兒打了個小包裹,讓猴王背著。猴王本來就喜歡學樣兒,見主人背個大包裹,自己背個小包裹,還以為是“分贓”不均,以大欺小,有點不樂意,把小包裹扔到桌下。小郎中見猴王有情緒,就讓它趴在地上,把大包裹往猴王背上一放,猴王被罩得沒了影兒,拚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爬起來,身下倒是壓出了一泡尿來。
打這以後,猴王不再覬覦主人那個大包裹了,老老實實背個小的。猴王背了包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東張西望,像個小偷似的,可把山民們樂壞了。
一天傍晚,落日餘暉,霞光滿天。小郎中帶著猴王在一個叫王家村的小村給鄉民們看病回來,在猴王小道上攀緣。猴王照例在前麵充當“尖兵”,在樹上蕩著,享受著快樂和愜意。近來貪嘴婆的百家飯吃得有點多,腿腳兒比以前笨了不少。它時不時喘著氣兒,回頭看一眼兒背著藥箱和糧食的主人,怕主人看不見自己,使勁兒搖著樹枝兒。
打從在棲霞山上殺了三個鬼子,解救了一幫婦女姐妹,並且把山本攆下山後,山上山下的空氣明顯緊張了起來。今天在王家村,與小郎中相交甚厚的老甲長悄悄告訴他,保長在各位甲長的陪同下,到各家各戶通知了,這些天在家好好待著,別上山打獵捉黃鼠狼,不得已要下山也要去保長那裏開好路條,帶上良民證,說是各條上山的小道都有東洋人的搜山隊把守,子彈不長眼兒。保長還說,各家各戶要相互監督,山上有陌生人進村要馬上彙報,不報以窩藏罪論處,左鄰右舍也要跟著十家連坐倒大黴。當然,在山民們眼裏,小郎中不僅不算是陌生人,還是他們要保護的對象,就連甲長、保長也對此眼開眼閉。山民們怕小郎中在山裏進出有麻煩,還私下給小郎中提供了幾條隻有王家村少數幾個獵人和樵夫口口相傳的山間小道,這些所謂的小道其實根本就沒有道兒,很多地方需要攀爬、涉水、跨溝越壑,就是東洋人的那些大狼狗也對付不了,但對小郎中和猴王來說正好用得著,可以讓小郎中避開搜山隊,在大山裏暢行無阻。
由於擔心撞上鬼子搜山隊,現在小郎中在山裏活動特別謹慎,在穿過每一個道口,越過每一條小道之前都要觀察再三,唯恐出現什麼閃失。有些不太放心的區域,還要讓猴王前去“驚擾”一番。有一次在半道撞上兩個偷獵的山民,把雙方都嚇了一大跳,都以為對方是搜山隊的人。還是猴王得力,一路把兩個山民追下了山溝,還調皮地在他們頭頂上方撒了一泡尿,最後把獵人遺落在地上的背簍帶了回來,才使小郎中確定對方不是搜山隊的人。
有道是,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任何小心謹慎都不會是多餘的。有一回小郎中還真的看出了點兒名堂。在離水簾洞不遠處的一個岔道口,小郎中驚訝地發現了一個鬼子搜山隊的窩點兒,著實讓他吃了一驚。早上路過的時候沒發現那裏有異常,這麼說這個點兒是白天新設的。這個窩點兒藏在高處的一片樹林後麵,從岔道往上看是死角,不過從山上望下去簡直一覽無餘。一個墨綠色的小帳篷,幾個懶洋洋的探子,其中一個家夥還在草地上拉屎,拍打著屁股上的飛蟲。小郎中對這個窩點兒的位置、地形、人數等默默記在心裏。虎狼之側,豈能安睡。這個窩點兒離水簾洞實在是太近了,太危險了,一定要想辦法把他趕走。
每次進入水簾洞之前,小郎中都要檢查一下洞口的偽裝物還有插著竹簽的陷坑。這些偽裝物有時隻是幾段與亂草混雜在一起的蘆葦,如果有踩扁的跡象,表明有人或較大的動物“到訪”過。檢查完洞口,小郎中就要小心翼翼地下到陷坑裏,拔掉竹簽,橫在坑底下。迄今為止,小郎中還沒有碰上意外,但他一點都不敢馬虎。
這天傍晚回水簾洞的時候小郎中與往常一樣,正在檢查洞口,猴王在樹頂上突然發出了急促的吱吱聲,小郎中趕忙跑出洞口,扒開樹枝兒。隻見不遠處的山溝裏,一個道士打扮的人,有時候藏在樹後,有時候又蹲在草叢裏縮頭縮腦,鬼鬼祟祟地在山溝裏東張西望。道士身上的道袍比較幹淨整潔,不像是在山上躲藏過一段時間的人。小郎中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水簾洞被人發現啦?
小郎中仔仔細細朝那個道士的周邊觀察了一陣——山溝裏、樹林旁、亂石間……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那就更奇怪了,山高林密,荒山野嶺,附近又沒有村落,沒有道觀,沒有仙人洞,那道士一個人在山裏像沒頭蒼蠅一樣瞎撞個啥……也許……小郎中腦子裏閃過不祥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