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香港
她從地鐵口出來已經是11點多,街道上仍然是燈火燦爛,猶如白晝,因為剛剛下了雨的緣故,街上行人稀少,不少店鋪已經提早打樣,對麵街口往日熱鬧的大排檔冷清得隻有三兩個買宵夜回家的男人在門口等候著。拐了一個街口,進入住宅區,這邊行人更少,突然清淨下來,她的腳步聲顯得額外響亮,聽覺靈敏的她微皺眉頭,禁不住回頭張望,空無一人。前麵連續兩盞的路燈都壞了,光線黯淡下來,最近治安不好,她有些害怕,忙拿起手機打給方皓,她要告訴他,她又被人跟蹤了,但電話的那一頭直到鈴聲響盡都沒人接聽,她唯有對著嘟嘟聲自說自話:“我就在樓下,馬上到家了。你下來接我啊?哦,順便買飲料……”給自己壯膽,也借以嚇唬他人——她的男人馬上就下來接她。一對遛狗的情侶,迎麵走來,看見她居住的那一角閣樓了,她稍微安定了些,合上手機,疾步往前奔跑,一不小心撞到一個柔軟的懷裏,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已聽見說:“沈小姐,怎麼跑那麼急?”是包租婆,肥師奶李太太剛從樓梯口走下來。
如果告訴李太太她被人跟蹤,對方豈不是會懷疑,她可能被人追債?昨天才說好房租推遲到月尾交,萬一被李太太知道她的經濟狀況,可能會變卦,隨時把她轟出去。沈雁靈(鍾欣桐)馬上把笑容堆砌上來:“在街口遇到一條流浪狗,嚇死我了……李太太,那麼晚去哪裏?”
李太太抖抖手中的白色膠袋:“倒垃圾。”
包租婆一家住二樓,她住三樓的一個小閣樓間,樓梯都是外置的,平日裏並不常見麵。沈雁靈白天在一家小企業做會計,晚上在商場兼職做售貨員,平時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每天回家來都是午夜時分了,如果不是她打扮樸素,包租婆早就懷疑她的職業不正當。剛走了兩步,包租婆在後麵喊住她,她心底一驚,回頭笑問:“李太太叫我?”
“今天有你的一個包裹,你不在家,我就幫你簽收了。你等我一會兒。”
她隻好站在二樓門口等包租婆倒垃圾回來,李家的鐵閘門鎖上了,裏麵的木門卻敞開著,男主人是個督察,上班時間不定,這會兒可能不在家。家裏有兩個上小學的雙胞胎兒女,聽不見裏麵有任何聲響,應該都睡了。看見李太太回來,她問:“李先生不在家啊?”
“他今天輪班。你怎麼也那麼晚才回來?”
“我在商場做兼職,每逢周一、三、五都要去上晚班。”屋裏的燈光,通過鐵閘門投射到她的臉上,映射出柔和的斑馬線,她身材中等,五官清秀,臉上的笑容很容易讓人產生親切感。李太太頗喜歡她,客氣地招呼她進屋裏坐。太晚了,都不方便,她婉拒後,李太太把包裹遞給她,又問:“沈小姐是不是港大畢業的啊?”
她疑惑得點頭,不知道李太太為何這樣問。
李太太忙笑道:“家裏原先請的家庭教師要準備考試,辭了我們這邊,已經托了朋友幫忙找新老師,但還沒找到。如果沈小姐有意的話,我們這邊一周上三天晚上的課,教兩個小朋友英語和數學。”
沈雁靈有點喜出望外,再適合不過的一份工作,小學的英語和數學應該難不了她。想著她欠下的那些債務又可以提前幾個月還清了,心情頓時輕鬆起來。問了些相關事宜,約好周末再到李家詳談。
她住的小閣樓,今年年初才搬進來,隻有十多平米大小,屋裏擠得滿滿的,都是媽媽留給她的東西,儲物櫃沙發桌子床鋪,她進屋後,熟悉地繞過屋內的障礙物,開了瓦數最小的台燈,然後把窗打開了,意外發現對麵街的小閣樓也亮著燈光,記得上個月對麵屋的夫婦吵架後,就一直沒再亮燈。好奇心重的她便多看了兩眼,也看不出什麼端倪。貧賤夫妻百事哀啊,應該是搬走了吧。低頭看著桌麵的包裹,依然是沒有發件人地址和署名。從18歲生日開始,每年的生日,都有人寄包裹來,毛公仔、時裝女裙、LV皮包……去年還收到兩份,一份是最新款的手機,另外一份是一本她看不明白的書。今年,又會是什麼禮物呢?她正待拆包裹,方皓(餘文樂)打電話來,原來他剛才在洗澡。她接了電話便開始呻又被人跟蹤,不免埋怨這一區的治安越來越差,說及李太太聘請她做家庭教師的事,還有公司那邊下個月開始要加她薪水,她帶著三分竊喜說自己開始轉運了。方皓說明天她生日,按照往年的慣例請她吃晚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其實彼此都不把對方當作是異性。
聊到她的生日,沈雁靈便跟他炫耀道:“今天準時收到長腿叔叔的生日禮物。”
方皓驚訝:“好長情的長腿叔叔啊。你別不會以為又是我送的吧?”
“肯定不是你。這種做善事不留名的胸襟不是你這種凡夫俗子能達到的。”
“對對對,我是凡夫俗子,你們是金童玉女。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對方是鍾胖子……”
她笑著讓他閉嘴。
方皓偏不閉嘴:“除了鍾胖子,還有誰能對你那麼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