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冰暗中留心,發覺那嶽小釵雙頰間起了一片緋紅之色,顯然,這消息使她生出了無比的激動,但她仍然能控製著自己的舉動。
嶽小釵行出室外,果然見玉簫郎君站在一處轉角所在,回目相望。
目睹嶽小釵出室之後,才轉身快步而去。
百裏冰在室中等了約一刻時光,嶽小釵重又行了進來。
這時,嶽小釵已然完全恢複了鎮靜,神色冷肅他說道,“快取下你的麵具,我想要瞧瞧你的真正麵目。”
百裏冰道:“玉簫郎君不會闖進來嗎?”
嶽小釵道:“我已有安排,不用擔心!”
百裏冰抹去臉上藥物,回複原來容貌,道:“姊姊請看。”
嶽小釵見了百裏冰抹去臉上易容物,現出本來麵目後,輕輕歎息一聲,道:“果然是你。”
伸出手去,把百裏冰拉入懷中,柔聲說道:“妹妹,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百裏冰原想她定然會先問蕭翎的消息,卻不料她先行慰問自己,當下說道:“依賴大哥的機智,我們逃出了沈木風安排的火陣。”
嶽小釵點點頭,道:“蕭兄弟呢?”
百裏冰道:“他發覺沈木風準備殲屠靈堂的陰謀,單人一劍,出去偵察那沈木風率領人手的實力去了。”
嶽小釵道:“他見過我沒有?”
百裏冰道:“見過了,姊姊奠祭靈位時,我們都在靈堂上。”
嶽小釵聳了聳柳眉兒,道:“他為什麼不暗中告訴我一聲,使我早些放心。”
百裏冰心中暗道:看來嶽姊姊很生氣,我該替大哥解釋一下才是。
當下說道:“大哥說,絕不能讓沈木風知曉他未被大火燒死的消息……”
嶽小釵道:“為什麼?”
百裏冰道:“大哥說如若沈木風知曉他未死的消息之後,走然會別作準備,他要在沈木風意料之外突然出現,使得沈木風措手不及……”
嶽小釵道:“他想搏殺沈木風?”
百裏冰道:“大哥沒有直接說出,但小妹看出他有此用心!”
嶽小釵道:“唉!他常常勸別人珍惜生命,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珍惜。”
百裏冰道:“一點不錯,姊姊見他時,好好說他一頓。”
嶽小釵眉宇間憂愁未解,卻又忍不住蕪爾一笑,道:“你為什麼不勸勸他呢?”
百裏冰道:“唉!他哪裏肯聽我勸呢!”
嶽小釵道:“你既勸他不住,我說他,他也未必肯聽啊!”
百裏冰道:“他一定會聽姊姊的話。”
嶽小釵道:“為什麼呢?”
百裏冰道:“小妹常見他提到姊姊時,神情間流露出無限的尊敬,所以,小妹推想他定然是很怕姊姊的。”
嶽小釵笑道:“蕭兄弟外和內剛,哪裏會怕我呢?”
百裏冰急道:“小妹之言,絕不會錯,姊姊不信。見他時不妨試驗一下。”
嶽小釵微微一笑,改變話題,道:“你們能逃出那漫遍荒野的大火,實是不可思議的事,快些講給姊姊聽。”
百裏冰應了一聲,把經過之情,很仔細他講了一遍。
嶽小釵聽得連連點頭,道:“得道多助,講起來近乎奇跡。但卻被你們遇上了。”
百裏冰道:“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嶽小釵道:“什麼事,隻要姊姊我能力所及,一定會答應你。”
百裏冰道:“還請姊姊裝出不知他仍活在世上的消息,因為大哥告訴我,不許我泄露出去。”
嶽小釵道:“好!姊姊答應你……”
語聲一頓,接道:“我和沈木風約鬥的事蕭兄弟是否知道?”
百裏冰道:“自然知道了,姊姊在靈堂和沈木風訂約時,我們都在靈堂之上。”
嶽小釵想到在靈堂上,眾目膀膀之下。自己無異以蕭翎妻子身份出現,如今既知蕭翎未死一而且又知他在場聽聞,不禁感覺到一陣羞意,臉上一熱,道:“唉!蕭兄弟越大越壞了。”
百裏冰低聲說道:“那也不能怪他啊!他如設法告訴姊妹。決然無法瞞過那沈木風。”
嶽小釵道:“對於我和那沈木風約鬥之事,蕭兄弟準備如何?”
百裏冰道:“他說明日午時之前,要趕回靈堂,但他仍然勸小妹阻攔住妹妹,不用和那沈木風一決生死了,但小妹卻為妹妹擔心一樁事!”
嶽小釵道:“什麼事?”
萬裏冰道:“關於那玉蕭郎君,不知妹妹要如何處理,別說姊姊是當事人了,就是小妹,也不禁為他一片癡心感動,當真是一樁麻煩事情!”
提起王簫郎君,嶽小釵確然有著無限煩惱,皺起了秀眉兒,沉吟良久,道:“唉!姊姊確也為此而煩惱,他軟硬不吃,死纏不放,真叫人沒有法子。”
百裏冰道:“小妹倒有一個法子,可絕玉簫郎君的癡念。”
嶽小釵道:“你有什麼法子?”
百裏冰道:“小妹說出來,姊姊不要生氣。”
嶽小釵道:“好!你說吧。”
百裏冰道:“如若姊姊和蕭大哥早日結成夫婦,那玉簫郎君自然會斷去癡念了。”
嶽小釵神情嚴肅,緩緩說道:“我想到你會提出這個辦法,果然不出我的預料……”
百裏冰道:“怎麼?小妹的辦法不對?”
嶽小釵退到木榻旁,緩緩坐了下去,伸手拍拍木榻,道:“你過來坐下,我也有幾句體己之言告訴你。”
百裏冰慢慢行了過去,道:“姊姊有何教訓?”
嶽小釵伸出手去,拉著百裏冰坐了下去,道:“我在靈堂中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是嗎?”
百裏冰點點頭,道:“聽到了。”
嶽小釵道:“那是我母親的遺命,我不能違背。但我卻有著很多事,隻能和他有此名分,卻無法和他長年相處!”
百裏冰奇道:“為什麼呢?”
嶽小釵道:“我母親為了保全那禁宮之鑰,而亡命天涯,但仍然被人追到,力搏強敵,身受重傷,多虧蕭兄弟父母所救,暫居蕭家,但終因內傷過重,不久死亡,死前寫下了遺書,把我許於蕭翎……”
百裏冰道:“慈母遺命,名正言順,姊姊為什麼還要推諉呢?”
嶽小釵道:“那時,蕭兄弟身懷三陰絕脈之症,決難活過二十歲,不論他娶得任何賢淑之妻,都將留下一個早寡之婦,家母受他們照顧之恩,才決心把姊姊許於蕭翎,而且那遺書還說明了要姊姊……”
突然間,雙頰泛紅,沉吟不語。
百裏冰道:“姊姊為何不說了?”
嶽小釵道:“咱們同為女兒之身,姊姊告訴你也不要緊……”
羞泥一笑,接道:“家母遺書中,說明蕭兄弟無法活過二十歲,要我早日和他成親,替他們蕭家生個兒子,以繼承蕭家的煙火。待蕭翎死去後,我就把孩子交還蕭夫人,並且替他們找一處隱秘之地,安排好他們,再設法替她報仇;報仇的唯一辦法,就是要進入禁宮,學習十大高人留下的武功。但是事情變遷,我未能遵照家母遺命行事,而蕭兄弟更是曠世奇遇,成就了一身絕世武功,家母遺言,自是無法再求實現了。”
百裏冰道:“雖是事實變遷,但變得對姊姊更為有利,蕭郎絕症得愈,又成了名震江湖的大俠,妹姊和大哥,豈不是正好結白首盟約……”
嶽小釵搖搖頭,接道:“先母大仇未報,家師情債未償,我如何能安心奉陪蕭翎,畫眉深閨。”
百裏冰道:“姊姊母親之仇,蕭郎義不容辭,就是小妹,也要盡我所能,助姊姊一臂之力。”
嶽小釵道:“一則,殺害家母的仇人,極善心機,而且武功高強,蕭兄弟不宜再多結一個仇人,妹姊想公了對付他的辦法,不用有勞蕭兄弟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妹妹,你知道姊姊告訴你這些事,有何用意嗎?”
百裏冰道:“小妹不知。”
嶽小釵道:“姊姊要拜托你一件事!”
百裏冰道:“姊姊有什麼事,隻管吩咐就是,這拜托二字,要小妹如何敢當。”
嶽小釵道:“我要你好好地侍奉蕭翎,姊姊我要辦的事很多,恐怕是不能和他常相廝守,先母既有遺命,姊姊心目中自然要承認他是我丈夫,但要委屈妹妹,代姊姊善盡婦道了,好在公婆都是極明事理之人,他們定會視你如女,愛如己出,這一點,你盡可放心……”
百裏冰搖搖頭,歎息一聲,道:“姊姊認為我能夠代替你嗎?”
嶽小釵道:“他娶到妹妹這樣美麗、聰明的賢妻,難道還心有不足嗎?”
百裏冰道:“姊姊看錯了,蕭翎心中,姊姊才是他唯一敬愛的人,他沒有限我提過一句喜愛姊姊的話,但我知道他的內心,他處處小心,生恐件逆褻讀了姊姊,他對姊姊有著火般的熱情,但卻一直深藏內心,不敢形諸於外。因此,那熱情也愈來愈是強烈,不隻小妹無法代替姊姊,就是傾盡世間美女,也一樣無法代替姊妹。”
嶽小釵道:“妹妹,你替他作說客,是嗎?”
百裏冰道:“小妹說的句句真實,決無一句虛言。”
嶽小釵沉吟了一陣,道:“就算你說的真實,但他從未對我表示過愛慕之意,就是有,也是發乎於親情的姊弟之情……”
百裏冰道:“他是不敢,怕惹姊姊生了氣,不再理他。”
嶽小僅舉手理一下長發,說道:“但這世上隻有一個人可以助我,就是不知她是否肯幫忙。”
百裏冰道:“誰?”
嶽小釵道:“你!”
百裏冰道:“我知道不成,再說我也想和姊姊在。一起多討一些教益,姊妹如不討厭小妹,小妹心甘為妾,常隨姊姊身側。”
嶽小釵接道:“如若我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自也會使你的心願得償,不過,在我母親大仇朱報之前,一切都要偏勞妹妹了!”
百裏冰道,“說了半天,你還是獨行其是,我雖然和妹姊相識不久,但內心中對姊妹的敬佩,卻是由衷而發,你的事,也就是大哥和小妹的事,等大哥搏殺了沈木風之後,我們再合力替姊姊報仇。”
嶽小釵微微一皺眉,沉吟了一陣,道:“看來姊妹是無法說服妹妹了。”
百裏冰急急說道:“姊姊不要誤會,小妹用心……”
嶽小釵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希望我和你們常在一起!”
百裏冰道,“小妹正是此意。”
嶽小釵道:“但姊姊滿身是非,行蹤所至。凶險隨來,你知道不知道?”
百裏冰道:“這個小妹就不知道了。”
嶽小釵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該好好地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百裏冰還待接言,嶽小釵已起身而去。
一宵易過,次日天明之後,百裏冰師過剛剛起床,室外已傳來宇文寒濤的聲音,道:
“姑娘起床了嗎?”
百裏冰道:“起來了,是宇文先生嗎?”
門簾啟動,緩步走進來宇文寒濤。
宇文寒濤臉色一片嚴肅,手中執著兩張封簡,緩緩說道:“嶽姑娘留給姑娘兩封信!”
百裏冰怔了一怔,道:“嶽姊姊呢?”
宇文寒濤道:“走了多時。”
百裏冰急道:“走的哪個方向,快些追她!”
宇文寒濤搖搖頭,道:“迫不上了,嶽姑娘已走了兩個時辰。”
百裏冰氣得一跺腳,道:“怎麼辦呢?”
宇文寒濤緩緩說道:“姑娘可是告訴了她蕭翎的消息?”
百裏冰道:“我為情勢所迫,不能不告訴她了。”
宇文寒濤道:“事已至此,姑娘也不用焦急,這兩封信,都是嶽姑娘留給姑娘的,一封要你轉奉蕭翎,一封卻要姑娘自行拆閱,姑娘請先看看信上寫的什麼,咱們再作計議。”
百裏冰接過兩封書信,凝目望去,隻見第一封信上寫道“勞請冰妹轉奉蕭翎親拆”。
信封上既是寫的親拆,百裏冰自是不能拆看,隨手藏入懷中。
再看第二封信時,隻見上麵寫道:“百裏姑娘親拆”六個字。
百裏冰手在拆信,口中卻問道:“那位張公子呢?”
宇文寒濤道:“姑娘可是說那玉簫郎君?”
百裏冰道:“不錯,他走了沒有?”
宇文寒濤點點頭,道:“嶽姑娘一共留下了三封信,其中一封信致奉玉簫郎君,在下先把玉簫郎君一封叫人送去,然後,才把這兩封信,送交姑娘。”
百裏冰道:“嶽姊姊留給玉簫郎君信上寫的什麼?”
宇文寒濤道:“信上寫的什麼,在下沒有看到,但那玉簫郎君看完留書,形同發狂一般疾奔而去。”
百裏冰不再多問,展開信箋看去,隻見上麵寫道:冰妹如握:愚姊正欲負荊師門,驚聞噩耗,不得不中止師門之行,晝夜兼程而來;原想盡我之能,和沈木風決一死戰,身殉蕭郎,但吉人天相,蕭郎和冰妹虛驚無恙。此間人才濟濟,愚姊留此,亦難有多大助力,何況明午蕭郎現身,張俊必將中途變節,反將為蕭郎招來勁敵;幾番思慮,隻有留書出走一途。
宇文先生智略過人,必有善策助蕭郎,愚姊一身是非,滿腔仇恨,實無法隨侍蕭郎身則,還望冰妹妹體念愚姊,善慰蕭郎,如若愚姊能夠不死,姊妹還有見麵之日。紙短情長,寫不盡萬語幹言,擱筆依依,望冰妹善自珍重。
下麵署嶽小釵寒夜奉書。
百裏冰一口氣看完了嶽小釵的留書;忍不住內心酸楚,眨一下大眼睛,淚珠兒奪眶而出。
宇文寒濤輕輕咳了一聲,道:“百裏姑娘。”
百裏冰舉手拭去臉上淚痕,歎息一聲,道:“嶽姊姊信上所書,都是我們姊妹間的私情。”
宇文寒濤微微頷首道:“在下知道……”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不用悲苦了,還望圩好坐息一陣,養養精神,嶽姑娘與玉簫郎君雙雙離去,情勢已經大變,蕭大俠英雄肝膽,隻要他在場中,自然會挺身而出,也許難免生死惡鬥,姑娘武功高強,屆時要力任艱巨,還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