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和尚道:“如是貧僧不識之人,如何能信他呢?”
蕭翎道:“這是一個很難解開的結,大師識人不多,我們又無法在極短時間內,找出你相信之人,看來,我們隻有等待日後親往少林寺中一行,求教了。”
灰衣和尚道:“少林寺中,能夠識得這天竺文字的人,並不大多,加上貧僧,不過四個人而已,但真正造詣深厚的實不過兩個人……”
百裏冰道:“那你是其中之一了。”
灰衣和尚道:“不錯。”
商八道:“大師除了和同門師兄弟相識之外,還認識什麼人?”
灰衣和尚沉吟了一陣,道:“貧僧實是識人不多。”
商八道:“武當派的掌門,無為道長,大師是否認識呢?”
灰衣和尚道:“聞名而已,素未晤麵。”
蕭翎歎息一聲,道:“大師請仔細記下那箱底所書。”
灰衣和尚道:“貧僧已經記下了。”
蕭翎道:“那很好,大師可以去了。”
商八道:“就這樣放他走了嗎?”
蕭翎淡淡一笑,道:“他執意不說內容,咱們又不能嚴刑逼迫,那是隻好讓他去了。”
商八道:“這位不肯信任我們,所以才至死不言,但我們又如何能夠信得過他呢?”
蕭翎道:“你懷疑他是冒充少林寺的僧人?”
商八道:“那倒不是。”
蕭翎道:“既是你不疑他是假冒少林高僧,不用難他了。”
商八不敢再言,退到一側。
蕭翎正容說道:“大師,你要牢記著文字內容,你去之後,在下可能要把這木箱毀去……”
灰衣和尚駭然說道:“為什麼?”
蕭翎道:“大師未說明內情之前,在下不知道這木箱的重要性,也就罷了,此刻知其重要,卻有著大不放心之感,萬一這木箱落入百花山莊之手,那就大為麻煩了,因為在下知道,那百花山莊中有人識得天竺文字,這木箱要是落入他們之手,他們很快的可以解開字中之秘,為了安全,在下自然要毀去這隻木箱。”
灰衣和尚似是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毀去太可惜了。”
蕭翎道:“留著不是一個很大的禍根嗎……”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大師離此之後,還望多多保重,因為舉世之間,隻有大師一人,知曉此秘了。”
灰衣和尚道:“這麼說來,貧僧非得再仔細瞧瞧不可了。”
商八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夠啦,蕭大俠素行君子,忠厚待人,你既明知是蕭大俠,還是不肯說出階清,顯是心存奸詐,你這心機,瞞不過我商某人的眼睛。”
蕭翎一揮手,道:“商兄弟,不要責難他。”
商八無可奈何,隻好閃身讓開,緩步行鏢百裏冰身側,低聲說道:“百裏姑娘,咱們要陰溝裏麵翻船,這和尚外貌忠厚,內藏奸詐,我瞧他是在故意使詐,咱們不能上他的當。”
百裏冰微微一笑,道:“我有辦法。”
隻見那和尚大步行了過來,手執木箱,上下翻動,仔細瞧了一陣,道:“貧僧都記下了。”
蕭翎點點頭,道:“你要牢記心中,不要忘了,也不用在長沙停留了,早些回少林寺中去吧!日後我等有便,自會到寺中拜訪。”
灰衣和尚道:“貧僧去了。”轉身向外行去。
商八瞧著那和尚已快走出廳門,百裏冰還沒有動靜,心中大是焦急,不禁重重咳了一聲。
百裏冰嫣然一笑,道:“大師父,慢點走。”
蕭翎道:“冰兒,什麼事?”
百裏冰道,“我要送這位大師一程。”
口中說話,人已舉步向前行去。
蕭翎皺皺眉頭,卻未出言阻止。
百裏冰大步追了上去,直行廳外。
蕭翎目光轉動,隻見商八挺胸抬頭而立,似是百裏冰的舉動,和他全然無關一般。
片刻之後,百裏冰獨自行回廳中。
蕭翎神情嚴肅地問道:“冰兒,那位大師父呢?”
百裏冰道:“走啦。”
蕭翎道:“你沒有留難他嗎?”
百裏冰道:“如是我們有了打鬥,如何能瞞得過大哥的耳目呢?”
蕭翎想了一想,目光一掠杜九、商八說道:“兩位賢弟,小兄相信那和尚確然是識得天竺文字,否則,他怎會搶商兄弟手中這隻木箱呢?”
杜九道:“大哥說的不錯。”
蕭翎道:“如若他說的不錯,留著這木箱,萬一被沈木風拿去,豈不是一樁大害大憾的事。”
商八道:“大哥的意思呢?”
蕭翎道:“我想把這隻木箱毀去。”
百裏冰道:“不要慌。”
蕭翎道:“為什麼?”
百裏冰道:“因為……因為……”一時間想不到適當措詞,因為了半天,仍是因為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翎肅容說道:“冰兒,你殺了那和尚?”
百裏冰怔了一怔,道:“沒有啊!”
蕭翎道:“說實話,你如何對付那和尚?”
百裏冰道:“我和他握手的時候,輕輕刺了他一針。”
蕭翎道:“針上有毒?”
百裏冰道:“沒有毒,但我騙他說針上有毒,四個時辰之內,如若不服用解藥,那將毒發而死。”
蕭翎道:“你為什麼要騙他?”
百裏冰道:“如若他是百花山莊的人,自然是不會回來了,但如他不是百花山莊的人,定然會去而複返。”
蕭翎臉上一片不悅之色,冷冷說道:“為什麼?”
百裏冰道:“如若他真是有道高僧,受你重托,必會急急而來,必然會對你說明內情……”
蕭翎冷然接道:“如若他懷疑是我們故意設計下的圈套,激憤之下,難道也肯回來嗎?”
百裏冰道:“會的,他如是為死亡威脅,生出了求生之念,必然會趕回此地,求取解藥,如若心懷激憤,亦將趕來見你說明內情,就算他懷疑到大哥是同謀人物,但他隱秘未泄,有所憑仗,也不難迫取解藥,至低限度,可以和咱門談談條件。”
蕭翎凝目注視那燃燒的火燭,緩緩說道:“不論你說出多少理由,此事亦是做的不當,對待那沈木風和百花山莊中人,咱們不得不用謀施詐,但對同一陣線的武林同道,卻不能用這種手段。”
百裏冰道:“他七成相信了大哥就是蕭翎,但他仍不肯承認你就是蕭翎,說出文字內容……”
蕭翎道:“雖然過份一些,但他的舉動,出於謹慎,用心總是無錯。”
百裏冰道:“大哥怎能肯定他真正是少林僧侶?”
蕭翎怔了一怔,道:“如若他不是少林僧侶,你也是白白放走了他,於他何損?”
百裏冰笑道:“我已用獨門手法,暗中點傷了他身上兩處穴道,他奔行一陣之後,身體上必有不適之感,那時,他必將以為是劇毒!”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隨行師兄,早已死去,隻有咱們這一條生路,除非他說的都是謊言。”
蕭翎沉吟了一陣,歎道:“唉!冰兒,以後做事,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百裏冰嫣然一笑,道:“如是我這一次做錯了,那就下不為例,但我這一次做對了呢?”
蕭翎一皺眉頭,本想責備她幾句,但想到她和自己幾番同生共死的經曆,隻好忍了下去,遂又緩緩說道:“等你做對了之後再說吧!”
百裏冰不再多言,緩緩在蕭翎身邊坐下。
表麵上,她雖然保持著平靜,但內心之中,卻是焦的萬分,暗暗祈告上天,希望那灰衣和尚,早些回來。
蕭翎心中暗自分析那百裏冰之言,覺著甚有道理,忖道:也許她沒有做錯。
室中突然間靜了下來,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然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百裏冰精神一振,凝目望去,果然是那灰衣和尚,步履踉蹌的行了過來。
隻見他舉起寬大的灰色衣袖,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望著蕭翎,冷冷說道:“人人都說你蕭大俠是君子人物,原來他們被你蒙騙過去,你和那沈木風一樣的卑下。”
蕭翎望了百裏冰一眼,目光轉到那灰衣和尚的身上,道:“大師這樣責難在下,不知因為何故?”
灰衣和尚道:“你放走貧僧之後,為何又遣人刺我一針,那針上含有奇毒,四個時辰內致人死命,口不應心,豈算得君子人物。”
蕭翎淡淡一笑,道:“大師並沒有中毒。”
灰衣和尚怒道:“我至此毒性漸發,難道是裝作的不成?”
百裏冰緩緩接道:“大師,你現在是否相信他是蕭翎呢?”
灰衣和尚怒道:“就是你這丫頭施的毒手!”
百裏冰冷然接道:“我問你是否相信他是蕭翎?”
灰衣和尚道:“自然相信了。”
百裏冰道:“那你為何不肯解說那箱中文字呢?”
灰衣和尚道:“貧僧幸未解說,原來,蒂鋼也是一位卑劣的人!”
蕭翎被那和尚罵得狗血噴頭,始終未動怒火、
百裏冰偷眼瞧了蕭翎一眼,心中大感不安,暗忖道:都是我暗施手腳,連累的大哥挨罵。緩步行了過去,道:“大師井未中毒。”
灰衣和尚怒道:“我毒性已然發作,難道還未中毒?”
百裏冰道:“那是我點了你的穴道。”伸手一掌,拍在灰衣和尚的右肩之上,解了他被點穴道,接道:“其實,你隻要留心一下,我用針刺中之處,瞧瞧傷口,就會明白是否中毒了。”
灰衣和尚瞧瞧左手傷處毫無異樣,果非中毒之征,不禁一怔。
百裏冰微微一笑,道:“其實我點你穴道的手法很輕,隻要你能沉住氣,盤膝坐息,就可以完全複元……”
長長籲一口氣,接道:“雖然是唬你一唬,但也和蕭大俠無關,他是頂天立地的大豪傑,大英雄,豈肯對你開這樣的玩笑,為了此事,我剛才還受了一頓責罵。”
灰衣和尚怔了一怔,道:“原來如此。”
百裏冰道:“你心中早已承認他是蕭翎,但還是不肯說出字中之秘,隻因為,你不肯十成十的信任他,但我們又如何能信任你呢?我暗中點你穴道,偽說你被毒針刺中,用心不過試試你是不是百花山莊中的奸細……”
灰衣和尚道:“貧僧是不是呢?”
百裏冰道:“現在證明你不是。”
灰衣和尚道:“為什麼?”
百裏冰道:“你如是百花山莊中的人,自然不會再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可證明你不是。”
灰衣和尚道:“貧僧還是不太明白。”
百裏冰道:“簡明的說,你如是百花山莊的人,自會有百花山莊的人為你療傷,也用不著再回此地來。”
蕭翎突然抱拳一禮,道:“不論用心何在,此舉都屬不當,在下這裏謝罪了。”
灰衣和尚歎息一聲,道:“這麼看來,你當真是蕭翎了。”
商八道:“不知要如何大師才能相信?”
灰衣和尚道:“貧僧此刻完全相信了……”
目光轉到蕭翎的臉上,接道:“在這木箱之中,是否有一本書?”
蕭翎道:“有一本經文。”
灰衣和尚道:“不知可否拿給貧僧瞧瞧?”
蕭翎道:“自然可以!”取過經文奉上。
灰衣和尚接了經文,仔細的翻了一陣,突然把中間一頁裁開,道:“記述的秘籍在這裏了。”
蕭翎道:“那上麵也是寫的天竺文嗎?”
灰衣和尚道:“是用漢文寫成。”
蕭翎道:“他應該用天竺文寫成才對,除了少林寺,天下再也沒有幾人識得了。”
灰衣和尚道:“認識天竺文字,不一定有超人的才慧,他在那箱底留下天竺文,說明藏匿秘籍之處所,在箱中一本經文之內。”
緩緩把四周裁開的經文,雙手奉上。
蕭翎接過瞧去,隻見上麵寫春密密麻麻的漢文,開宗明義第一行便道,非有極深的武功基礎,和過人的智慧,不宜習練此中記述的武功。
蕭翎緩緩把手中經文放下,道:“大師的法號如何稱呼,在下還未請教。”
灰衣和尚道:“貧僧法名大忍。”
百裏冰心中暗自笑道:你法號大忍,我看你連小忍也忍不下。
蕭翎道:“大師瞧過這上麵的漢文記載嗎?”
大忍大師道:“貧僧隻瞧了兩行,就不敢再瞧下去。”
蕭翎暗道:好啊!原來他已經瞧了兩行。
口中說道:“那上麵寫的很真實嗎?”
大忍大師道:“應該是很真實,除非這本經文和木箱全是偽造。”
蕭翎微微一笑,道:“那偽造木箱經文的人,第一樁事,先要通達天竺文。”
大忍大師道:“不錯,因為貧僧感覺到,這經文,木箱,都很難做假。”
蕭翎道:“大師說的是。”凝目向下看去,隻見寫道:本文所記,乃武功總綱,如若閱讀人功力不足,強行習練,難免要走火入魔,如是才慧不及,難解詞意,苦苦思索,愈陷愈深,終而難以自拔,精盡智竭而死,是為戒言。
看完序言之後,蕭翎隨手合上了經文,笑道:“大師一眼能認出木箱,想必對這經文來曆,十分熟撚了。”
大忍大師道:“禁宮被開之訊,傳入少林,敝方丈大為震駭,想到禁宮十大奇人武功,如果為那沈木風取去,百花山莊的霸業,必成無疑了,因此,召集我少林寺中長老,各院住持,共議大事,貧僧也參與了這場集會。”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貴派數十年來,一直被視作武林中泰山北鬥,武林中不少紛爭,大都由貴派出麵一言而決,但這次百花山莊之事,貴派卻似有著縱容之嫌,似是對百花山莊的活動,全然不聞不問。”
大忍大師道:“敝派亦有苦衷,隻是貧僧職位卑小,不知內情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如說敝派對此事,全然不理,未免是稍嫌武斷一些,據貧僧所知,少林派為此事,已然舉行了數次長老秘密會議,而且早已有所行動,隻是,行動極端隱秘,外人難得知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