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宋芸的馬車從京郊校場回到王府。
斜暉照在宋芸手中的紙箋上。
短短兩日,事情紛繁複雜,她就著字句整理好思緒,將紙箋掖進袖兜收好,被刀鵲抬下了馬車。
府裏已經備上晚膳,暖意融融的香氣勾得宋芸饞蟲頓起。軍營奔波一天,此刻她終於覺出疲累。
“王爺回來了。”於叔笑嗬嗬帶她去飯廳,“夫人備了王爺愛吃的苦瓜肉羹,蓮蓬湯丸。”
話音落下,於叔挑開帷幔,便見李勉坐在桌邊,碎花袖口挽在手腕,一截玉臂杵著下頜,隔著麵紗,朝她輕笑。
他眼前的羹湯嫋繞香煙,不溫不涼,小巧精致的裝在鑲金邊的瓷碟裏,盡是她愛吃的。
晚膳來得及時,宋芸心情大好,在李勉身邊落定,從懷裏掏出一支鳳凰銜珠金步搖,“送你。”
李勉垂下烏睫,目光落在宋芸掌間,不著一絲情緒,以至於宋芸全然忘記早晨的爭吵。
她道李勉心中歡喜得說不出話,便將步搖塞進他的手裏,“這支步搖是我……”
話音未落,枕木突然走進廳房。
見著宋芸,她麵上欣喜,輕輕朝宋芸作福,然後徑直繞道李勉身後,
“夫人,熱湯已經備好,夫人用過晚膳就可以回去沐浴。熏香依著囑咐選了助眠的,夫人看還需得小奴做些什麼?”
聽著小奴伺候主子一般的言辭,宋芸耳畔嗡的炸開。
李勉氣定神閑,麵露悅色,和煦目光尋著枕木讚許半晌,揮手將她屏退。
門一關,宋芸當即坐不住,“李勉,你做了什麼!”
李勉不疾不徐,抬手揭開麵紗,纖長烏睫一眨,眸中透出些許茫然,
“不是夫君讓我定奪的麼?妾身不忍見小奴受欺負,調來身邊近身伺候了。”
他嘴角憋著壞笑,麵色卻端得理直氣壯,甚至悠哉悠哉給自己夾了顆花生。
宋芸哪裏看不出李勉的報複,拍桌怒吼道,
“近身伺候,你瘋了不成!”
李勉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禍害她的枕木。
況且,枕木上輩子就是李勉親手殺死的,她怎麼可能再把枕木送去他的身邊!
對於宋芸的怒意,李勉相當滿意,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心緒高漲,又生出些打趣她的念頭,便隻手撐在膝頭,傾身探到宋芸眼下,
“姑娘的陪嫁丫鬟我不敢動,隻能調離小奴。可是,你是王爺,我是夫人,她不近身伺候我,還能有別的法子嗎?”
法子多的是,他就是瞧她對枕木上心,誠心捉弄她,宋芸氣得咧出銀牙,一記眼風殺去,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
氣撒夠了,李勉嗬嗬笑了兩聲,挺直腰背,伸手盛湯。
金邊白瓷碗捏在他掌中,他目光專注,仿若珍寶。
待湯碗放在宋芸手邊,他才又側頭問她,“或者,姑娘說說,我該如何安排小奴和月兒?”
宋芸攪動湯勺,悶頭沉默。
冷靜下來,她方明白李勉這番確實是好意幫枕木。
她本就有心調枕木來身邊,如此正好。
礙於麵子,宋芸悶頭喝湯,好半天隻悶出一句,“你離她遠點。”
似不放心,她停下碗筷,盯著李勉再次囑咐道,
“王爺平時別讓人家做髒活累活,也不能讓人家伺候洗漱打扮。”
平日裏英氣迫人的眉眼,此刻端端看向李勉一人,嫋嫋熱氣繚繞在屋內,讓尋常生人勿近、嚴肅正經的目光都柔和起來。
李勉奇異的在其中看出幾許關切來。
他端著調羹的手突然猶疑不定,目光探向姑娘麵頰,
“你……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