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青山不複在(1 / 3)

(建議配樂《偶爾想起我》\/《介質》)

——

或許,風箏向往的一直都是自由,線斷開的那一刻,也許是解脫。

——

2025年深秋時節,片片枯黃的樹葉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地。秋風瑟瑟,帶著絲絲涼意。風中的寒意不再像往昔那般宜人,而是增添了幾縷淩厲之氣,宛如尖銳的針芒,刮過人們的臉頰時帶來陣陣刺痛之感。

蕭瑟的秋季,卻是程野一生中最喜歡的。

他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和灰色運動褲,嘴裏懶洋洋地叼著根煙,痞裏痞氣地靠著牆,手裏按著按鈕,準備打開卷簾門。

門開到一半死死卡住,嚐試幾次過後依舊失敗,程野皺起眉,彎腰伸手去門框邊摸索著,不知碰到了哪裏,一張紙條從卡槽掉了出來。

‘程野收。’

背麵清秀的小字一下就刺痛了程野的眼睛,他的眼眶迅速泛紅,甚至點點淚光湧現,捏著紙條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

“程野,你也試試,喜歡我吧。我很好的,我會給你很多很多愛。”

“我對你這種女生不感興趣,好好上你的學吧,乖學生。”

……

一瞬間往事浮現腦海中,程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沒打開看,直接將紙條收進口袋裏。

——

2009年,十三歲的虞想參加鋼琴比賽拿了一等獎,傳到小區裏後,大家無一不是讚賞這個聰明漂亮的小姑娘。

馨苑小區幾乎人人都知道虞想,這個從小就被稱為“別人家的孩子”的女孩。父親虞華恒是公司大老板,母親秦緣是大學老師。虞想從小就品學兼優,聰明漂亮,才藝也是樣樣精通。

這一年,她就要上初中了。

父母平時工作忙碌,卻還是願意抽出時間陪著虞想走一遍她人生中的轉折點。

知道虞想從來不讓人多操心,簡單打點好之後父母就都去上班了,虞想向來習慣這樣,在一眾鬼哭狼嚎的聲音中,乖巧地和父母告別。

剛回到教室,就發現自己旁邊的空桌子上多了一個黑色的書包。虞想沒太在意,不巧碰到了黑色的水杯,杯蓋沒蓋好,溫水瞬間湧出,她慌忙整理起來,弄得自己的外套也濕了一塊。

程野剛進門就看到的是這幅場景,少年擰著眉奪走了水杯,愣在原地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他隨手抽出幾張紙巾塞在她手裏,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自己出了教室去接水。

想來想去,虞想有些不好意思主動開口,寫了一張道歉的小紙條恭恭敬敬放在旁邊的空桌上,等著程野發現。可他回來之後直接背著書包去了別的位置,虞想不知道那張紙條他有沒有看到。

正逢剛開學,學科又多,作業也多,很快她就將這件事忘記了。

這一年,虞想幾乎包攬了初一年級所有大大小小的獎狀。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安靜乖巧的小姑娘居然是個這麼厲害的大學霸,不僅任課老師對她喜愛有加,就連年級教導主任有了什麼好事最先想到的都是她。

這一年,程野的英語突飛猛進,單科英語成績也僅次於虞想。可他的心思慢慢不再專注於學習上,父母的感情破裂給他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傷害和影響,他開始學會用一些極端的手段博取他們的關注和重視。

這一年,兩個如同孤島的人被名為緣分的橋梁偷偷連接在一起。

——

2010年,虞想已經是學校中小有名氣的風雲人物了,漂亮的少女走到哪裏都是目光的焦點,更何況還是年級第一的虞想,更是無法讓人抗拒。

程野的成績一路下滑,一直吊車尾。這年的他學會了抽煙喝酒,常常翹課去打球,作業考試糊弄糊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

直到那一天,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喧囂之中。微風輕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猶如金色的細沙鋪滿了大地。空氣中彌漫著熱浪和青草的香氣,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慵懶與愜意。

程野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眯著眼睛叫住準備去送作業的虞想。

“班長,你的手表?”

虞想站定,輕輕歪頭看向他。程野是個混混少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痞氣,像虞想這種乖乖女很少會去主動招惹他們。

在程野的手心裏,躺著一塊泛著銀光的腕表。那是母親秦緣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入冬的時候就掉了,一直都沒找到,虞想還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如今卻被程野找到了。

“謝謝你!”虞想顧不得其他,像隻雀躍的百靈鳥小跑到他麵前,剛要伸手接過,程野卻故意使壞舉高了不少。

“誒?”虞想疑惑地看他,少女抬眸認真地看著他,茶褐色的瞳孔明亮清透。

程野躲開她的視線,耳朵背對著太陽悄悄發燙,剛剛少女跑過來時,她身上的清香隨著微風全數跑進他的鼻間,甜甜的,淡淡的,不似那些精神小妹身上的劣質香水味。

他痞壞地頂了頂右腮,語氣有些不滿:“和別人道謝都不叫別人名字啊?”

“我叫程野,虞想,你記住了。”

話落,他垂眸將表遞給她,她的指尖掃過他的掌心,癢癢的。程野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轉瞬即逝。

正要離開,虞想突然想起:“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大名鼎鼎。”程野吊兒郎當地起身回了教室,留給虞想一個瀟灑的背影。

這一年,虞想出落得亭亭玉立,成為了校花,也是很多男生的暗戀對象。可她的世界還是和之前一樣,學校,回家,圖書館三點一線,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那應該是突然闖入的程野。

這一年,程野變成了學校學生們敬而遠之的不良少年,少年五官慢慢長開,痞帥痞帥的模樣惹得很多女孩子心裏小鹿亂撞。他自己攢錢買了一輛機車,每天放學都和自己的好兄弟一起在校門口抽煙聊天。

這一年,風肆意。沒人能留的下一陣風,除非這陣風心甘情願的停留在這。

——

2011年,接近中考的這一年,為了提高中考升學率,班主任特意安排了“扶弱濟貧”,顧名思義就是一個成績好的同學和成績差的同學做同桌,帶動成績差的一方努力學習。

毫不意外,成績優異的虞想被分到了和倒數第一的程野一組。

程野不屑於被人管束,任課老師都知道他的性子。所以,即便是和虞想成為同桌坐在第一排,他依然還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隻是貼心地從來沒有打擾過虞想聽課。

程野看過虞想上課認真做筆記的時候,睫毛長長的,皮膚白皙,像是精心雕刻的洋娃娃,他歪著頭盯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彎唇笑起來。

也看過虞想學累了課間小憩的模樣,恬靜的睡顏乖乖巧巧。看得他青澀的心裏軟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整理她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拿著作業本為她扇風。

也為了她,笨拙地重新開始學起數學,做完題就會讓虞想幫他批改,虞想每次都被他的解題步驟逗得哈哈大笑,然後認真地拿著紅筆為他講解每道題。

或許,十五歲的程野並不懂“喜歡”到底是什麼,可卻讓他忍不住朝著虞想邁出腳步,一步又一步,腦海裏瘋狂叫囂著一個想法。

程野,靠近一點吧,再近一點......

那次他的朋友和別人起了衝突,程野幫他打了回去,鼻梁掛了彩,被班主任知道後氣衝衝叫去了辦公室。虞想正幫著數學老師批改作業,聽見聲響後乖乖抬頭看過來,恰巧撞上了程野的視線。

那一年凶巴巴的程野隻有麵對虞想時,才會拿出少見的小孩子脾性。

虞想看清了他鼻梁上那道不輕不重的傷痕,輕輕皺起眉。程野讀懂了她的情緒,隻是偏過頭勾了勾嘴角,他朝著她的方向,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示意自己無礙。

兩個人隔著一張辦公桌,虞想一邊批改著作業,一邊聽著班主任對程野的說教,忍不住笑了出來,程野吊兒郎當地站著,可眼神卻定格在她發絲淩亂的側臉上,聽見她的笑聲也跟著嘴角上揚。

那一年,程野明白一個道理,一廂情願不需要任何人負責,他隻是想讓她更好,僅此而已。

那一年,“喜歡”像一陣春風,輕輕的,柔柔的,不聲不響地偷偷溜進兩個近在眼前的人心裏,慢慢發芽生根。

——

2012年,虞想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績順利考入京海一中,由於離家比較遠,又有了弟弟。父母直接給她自己租了一間房子住。虞想倒是也習慣一個人來來往往的日子,很快就適應了。

程野中考失利,去了京海一中附近的職高。整天騎著機車亂竄,學校管的不嚴,他幾乎都不怎麼乖乖在學校上課。

深秋的夜晚,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一層清冷的薄紗所籠罩。平日裏溫柔拂麵的微風,此刻也變得涼颼颼起來,宛如一把冰冷的利刃,無情地劃過人們的肌膚,帶來陣陣寒意。

風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和寂寞,那些枯黃的葉子,早已失去了夏日時的生機與活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最終無奈地飄落在大地上,成為這個季節獨有的淒涼景象。

程野和幾個朋友坐在京海一中不遠處的大排檔門口等著飯菜上桌,這個時間段正好是京海一中下晚自習的時間,地方是程野選的,沒人知道他藏在心裏的秘密和心機。

他真的很想很想,見一見虞想。

哪怕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一中的放學鈴聲準時響起,穿著統一藍白校服的學生熙熙攘攘出了校門。程野的視線一直盯著門口,卻沒有發現虞想的身影。

九點十分,背著白色書包的虞想懷裏抱著一摞試卷慢吞吞走出校門。少女環顧一周,等了五分鍾之後才一個人離開。

虞想邁著輕盈而緩慢的腳步,低著頭,目光專注地盯著腳下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突然間,一陣濃烈且刺鼻的酒味如幽靈般鑽入了虞想的鼻腔之中。她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一絲不安。下意識地,她微微側過頭去,視線落在了自己身後不遠處那個搖搖晃晃、步履蹣跚的身影之上。

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正緊緊跟隨著她。虞想的心猛地一緊,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此時此刻,這條原本就冷清寂寥的小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行人的蹤影,唯有寥寥無幾的幾家理發店依然亮著微弱的燈光。

虞想的心跳愈發劇烈起來,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書包帶,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有些發白。恐懼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但她深知此刻不能慌亂。於是,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加快了步伐,徑直朝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奔去。每邁出一步,她都能感覺到背後那道灼熱的目光如影隨形,讓她毛骨悚然。

帶著驚慌,剛踏進便利店的下一秒,虞想便撞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那人似乎輕笑一聲,將鴨舌帽輕叩在虞想的腦袋上,遮住了她大半的視線。

虞想在他懷裏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感到莫名安心,她抬起頭,猝不及防和少年四目相對。

少年放開她,輕輕牽著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邊彎腰低語。

門外的男人向裏麵瞟了兩眼就識趣地離開了。

“不是說好晚上吃飯嗎?看你沒來,我來找你,曾遠還等著呢。”程野目光清澈,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安撫。

“程野。”虞想因為害怕,緊緊捏著他的衣袖不鬆手,,用兩個人能聽清楚的氣音開口,嗓音忍不住輕顫:“我有點害怕。”

程野抬起手,安撫地揉了揉她戴著帽子的腦袋:“別害怕,拉著我的袖子跟我走。”

虞想如同一隻溫順的綿羊般靜靜地站立於他身側,那頂寬大的帽子仿佛成為了她心中隱秘情感的庇護所。在這小小的遮掩之下,她那顆原本羞怯的心漸漸變得勇敢起來,目光開始不受控製地落在他俊朗的側臉上。

他的側臉線條如雕刻般清晰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揚,透露出一種若有若無的笑意。暖黃色的路燈灑在他的肌膚上,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從畫中走出的神祇一般。

虞想就這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內心深處又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與不安,害怕被他發現自己如此熾熱的目光。

“女孩子晚上在外麵要注意安全,你媽不是經常來接你嗎?”程野偏頭看向她,接過她懷裏的試卷,沒注意到虞想剛剛炙熱的視線。

“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她乖乖回答,語氣溫柔的不像話,恍然想起什麼,她抬眸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媽會來接我?”

“以後晚上出來,要找個人陪著知道嗎?”

程野沒回答她第二個問題。隻是彎唇笑了笑。

“知道了。”虞想心裏明了,眼睛彎彎的笑起來,像個幼兒園的乖寶寶。

他牽著她的手腕,兩個人並肩一路無言,程野一路將她送到小區門口。

“你不送我到家嗎?”虞想見他停下腳步,有些不解。

程野稍微彎腰,將試卷整理好遞給她,揚了揚下巴,像是在教導小孩子:“那是你的個人隱私,不能隨便向別人透漏。”

就在那一瞬間,虞想毫無征兆地伸出纖細柔嫩的小手,緊緊拉住了他的大手。當兩人的手心相互觸碰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讓一直放蕩不羈的少年,突然間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和羞澀。

在這漆黑如墨的環境裏,沒有人能夠看到他臉上的變化,但他自己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如同被火灼燒一般,溫度急劇上升。與此同時,他的耳朵也像是熟透了的蘋果,這種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更是猶如小鹿亂撞般慌亂不已。

“程野,你不是別人,我隻讓你送我回家好不好?”黑夜裏,虞想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盯著程野看。

“好,我送你過去。”程野被她看得心都化了,敗下陣來,任憑虞想牽著,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區。

......

這一年,虞想的青春裏多了一個關於暗戀的秘密,她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一眼萬年,什麼叫做怦然心動。

這一年,程野的小公主遞給他一支玫瑰,所以意氣風發的騎士暗暗下定決心,耗盡所有勇氣和耐心嗬護這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