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寫盡千山,落筆是你(1 / 3)

“許憐依?”

一道清冷又略帶激動的男聲打破清晨的寂靜,清潤低醇,緩緩蕩至南葭的耳邊。

那男子一襲青衣立於院中,腰間的玉佩閃著白光,他的目光落在院庭角落坐著的一位素衣少女身上,她腰間的玉佩垂在身側,那少女抬頭,白皙的臉頰帶著灰,一雙眸子似含一潭秋水,眼眶微紅地看著眼前人。

隻那一瞬,一眼萬年。

未等少女出聲,正前方的曲徑堂迎麵走來一位嬤嬤。

“見過易公子,不知今個兒易公子拜訪寒舍,可是有什麼事兒?”

嬤嬤笑不見眼底,直勾勾盯著易聞川。

易聞川,是京中易家有名的醫聖後人,自幼學醫,是位才貌雙全,風度翩翩的少年。

他與許憐依是青梅竹馬,六歲時在柳花巷分別,當年許家日益落魄,被迫轉賣居住幾十年的宅子回了鄉下老家汀蘭莊。在此前,兩家定下娃娃親,日後結為親家。

隻可惜數月前,汀蘭莊深夜突發了洪水,村民死的死,傷的傷,僅剩下的人都來到了京中的難民營。

南葭和許憐依,也是其中兩位。

許家隻剩下了許憐依,許父要她帶著刻有“州”的玉佩去找易聞州,那是兩家定親的信物,易聞州也有身上有刻著“依”的玉佩。兩家約好,日後靠此物結親。

而南葭,則是殘春閣派混入易家,去尋找易家藥簡的眼線。

一開始,許憐依在營中被幾位女子欺負,南葭出手幫了她,很快許憐依就和她成了朋友。許是那玉佩引了有心人的注意,深夜便有人將許憐依騙出營中。

待南葭發現時,許憐依因崴腳摔在山林中,幸好玉佩還在。兩個人彙合之際許憐依早已淚流滿麵,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將玉佩的故事告訴她。

許憐依的顧慮不是沒有來源,這些時日她常常遭人暗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如果她死了,聞州哥哥怎麼辦?

兩日前,她收到一封信,看完便一把火燒了,將玉佩和一張紙條留給南葭,一人獨自出了門。

南葭等到日暮也沒有等到她,一個人翻牆出去找,順著小路一直到達懸崖邊,她發現了許憐依的鞋,又接著跑下去,卻不想在懸崖下發現許憐依的屍首。南葭悲痛不已,除了她師姐梁暮,許憐依是第二個待她如親姐妹的人,可結局卻都不盡人意。

她安頓好了許憐依,失魂落魄地返回營中,在枕邊發現了許憐依的玉佩和那張紙條。

“阿南,它和他就都交給你了。”

南葭抱著玉佩哭了一宿。

直至今日,她見到了易聞州。

他的腰間,也有和許憐依一樣的玉佩。

那塊玉佩,刻著“依”。

他喚她,“許憐依”。

那嬤嬤見易聞州不出聲,便順著他的視線落在南葭身上。她意會,吭哧一聲笑了。

“公子可是來找許姑娘的?”

易聞州這才動了動眼皮,收回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難民營是認不清楚每個人的,嬤嬤隻是知道這兩位姑娘一個姓許一個姓南,那日南葭回來告訴她們南姑娘死了,所有人都沒當回事,理所當然將她認為“許憐依”。

嬤嬤聽了立馬喜色顏開,她上去粗魯地拽起南葭,見少女吃痛皺眉,易聞州大步上前扯開嬤嬤,站在兩人之間,自然而然地牽起南葭的手。

南葭第一次被男子拉手,她一怔,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眼前的青衣少年。

“嬤嬤還是小心些,這麼大的力度會讓我夫人不舒服。”

易聞州有些慍怒,回頭對上南葭的眼神卻是溫溫柔柔的。

兩人同時被“夫人”這個稱呼震驚,嬤嬤忙著陪笑道歉,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南葭卻在他的眼神裏迷失,手被他緊緊握住。他的大掌暖乎乎的,不輕不重地包著她的小手。

易聞州誤以為她被嚇到,不顧旁人的目光,緩緩牽著她上了馬車。

一路無言,易聞州看出她的拘謹,主動聊起兩人的兒時趣事,南葭沒有插話,她隻靜靜聽著,聽著這些不屬於她的過去。

南葭雖在殘春閣成長,可性情卻不像梁慕那般冷淡,因為膽子小,在殘春閣的她也隻是做一些簡單的任務。她今年方才十四歲,說到底還是一個小姑娘,多多少少還帶著對世界的好奇。

此刻她坐在馬車最左側的角落,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易聞州,安靜聽他說話。

易聞州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才發現小姑娘隻是盯著他看,沒有吱聲。他想起這些年許家的變故,心裏更是難受。他湊過身去,輕輕拿起南葭腰間的玉佩,來回摩擦,抬頭對上南葭的目光。

“阿憐不怕,今後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了,你有我,我做你的靠山。”

南葭一瞬間眼眶微紅,十四年裏,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

可,他想保護的人本不是她。

不多時便到了易府,南葭剛被易聞州扶下馬車,就看到易府的管家仆人都在門前等候。為首的是王管家和劉嬤嬤,二人見著易聞州和南葭,笑著迎過來。

劉嬤嬤拉著南葭的手,關切地詢問這一路上的感受。南葭被圍在人群之中有些不知所措,她慌張地握緊易聞州的衣袖,躲在他身後。

易聞州感受到她的小動作,忍不住笑著張開雙臂擋過試圖接近南葭的下人:“大家不要嚇著她了,小姑娘膽子小。”

劉嬤嬤和王管家互相交換一個眼神,識趣地帶著下人遠離了幾步。任由少爺帶著這位小姐入府。

“許姑娘長得真好看啊。”

“許姑娘果真是傾國傾城。”

“許姑娘和我們易公子真是相配。”

下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讚。

南葭也禁不住他們這樣逗自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他們都陪著她逛著府中大大小小的地方,下人們也一一向南葭介紹自己。看著她逐漸放鬆下來,易聞州的心才漸漸平靜。

他怕她拘謹,怕她害怕,怕她逃避。

他希望她打心底裏接受這個新家,同時也接受他。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走到哪看到哪,易府很大很漂亮,樣式格局新奇的很,長廊有很多樣式各異的風鈴,每個房間都放置了不同的花,院子裏有一處小花圃,現在正值春季,花圃中各色的鮮花芬香四溢,爭奇鬥豔,還有小片的荷花池。南葭蹦蹦躂躂地逛遍了每一個角落。

易聞州見她如此便知道她是喜歡的。

還未等他走近,興奮過頭的南葭一頭撞進他的懷抱裏。

許是撞痛了些,南葭揉著額頭,瞪他。

易聞州隻是一瞬間的恍惚,按著許憐依的性子,她絕不會這樣對他撒嬌。不過很快他又笑了起來,微彎著腰對著她撞紅的額頭吹了吹,牽過她的手。

“小心些跑,阿憐可是喜歡這院子?”他試探著問,怕得到她否定的答案。

南葭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輕柔地像是嗬護手心的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