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天空巨響。
這對龜裂的地麵、幹涸的河床來說是天賜之禮,急速的雨點拚了命的從天上落下來,形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農民們躲在屋子下笑嗬嗬的,小孩子們捧起雨水扔在對方身上,大人不但不阻撓,甚至還想加入孩子們的嬉鬧。
雨水並不完全是仁慈的,對農民來說是福音,但是對剛出海的漁民來說是災禍。
海上的風浪完全不同陸地上的那般溫柔,渺小的船隻被浪推來推去,船帆都破了一個洞,桅杆像是要彎折了似的,被風當做玩具隨意把玩。
甲板上的老頭始終咬著熄滅的香煙,他的眉頭緊鎖目光嚴寒,雙手牢牢地抓緊船舵。因為稍有一個不留意,海浪就會無情吞沒他的小船,而船上的所有人都會死於這場海難。
隨著體溫慢慢的下降,很快,他的腦中慢慢浮現出了大大小小的屍體在海麵上漂浮的恐怖幻覺,就像冥王哈迪斯宣告了死亡判決書,他們就會被海上的幽靈渡到遠方。
“爺爺。”
微弱的聲音從他的右腿下傳來,原來是他那可憐的孫子,正在用他蓮藕般的小手求他什麼似的。
他輕輕喚了一聲孫兒的名字,臉上的溫柔並無血色:“哎,我們活不成了。”
海水中夾雜著辛酸味道,小孩不懂老頭的苦,任憑饑餓的本能扯他的褲腳。
“餓,爺爺,餓。”小孩的啼哭聲傳到了風的耳朵裏,好像船隻沒那麼晃動了。
忽然,暴風雨停了。
老頭和甲板上其他水手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場麵,差點以為出現了幻覺,但都將希望寄托給了這個孩子。
或許老天能看在孩子的份上饒他們一回。
隨即,浪濤平息了怒火,天空逐漸放晴,藏在礁石下的螃蟹也探出腦袋瞧了瞧,海麵上多了一行海鷗,它們歡快的叫鬧,順著彩虹的方向飛去。
年輕人們欣喜若狂的大喊:“我們得救了,得救了!”
小孩也停止了哭鬧,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興奮場麵感到吃驚,他把手塞進嘴裏安撫自己。
剛從生死劫裏走出來的老頭,看了看海麵,又看了看孫子,奇怪的想法貌似得到了驗證。
“是我的孫子嚇退了災難,是他,天選之子!”瘋狂的崇拜聲有如堅硬的石頭,從小孩的頭上砸過來。
他還不懂那是什麼,隻覺得頭疼,這些大人的聲音劈裏啪啦的在耳邊巨響,吵的他耳膜疼。
這些人不光在漁船上瘋狂,靠了岸也瘋狂,首當其衝的年輕人召集所有的漁民為他們慶賀。
天選之子的傳奇故事便在村裏傳的到處都是。
這些人還特意將海難的這天當做節日,還整了些奇怪的習俗,比如說:必須讓自家小孩哭鬧,想辦法讓他們哭就是了,反正隻要把海上的惡魔嚇跑就可以了,聲音一定要夠大,夠響亮。
在十六年後,這種習俗依舊流傳,天選之子的故事也從未結束。
趁著夜晚螢火光亮,少年撥開了一片樹叢,將他寫的傳奇故事埋在早就挖好的泥巴坑裏頭。
什麼節日,什麼海難,不過是他編出來的,他就是書裏的主人公,用獨有的作者的代入感,專門給自己扣了一頂不凡的帽子。
他可不甘心當什麼普通族長家的兒子,他可是要斬盡天下惡魔,成為舉世聞名的大英雄,坐擁高高的殿堂,一群凡人向他朝拜。
虛榮心嗎?不,隻是每個男孩都有的願望罷了。
他蓋上最後一片土滿足的離開,生怕別人發現似的,又折返回去踩上幾腳。要是誰撿到了指不定嘲諷他呢,因為他在書裏標注了自己的真名。
就這樣,其他人都在睡覺的時候,他也偷偷回到了自己的被窩裏頭,夢裏又是些自己拯救世界的幻想。
清晨,紅紅的太陽從海平麵上露出一個小點。
趕海的漁民們有的已經往家走了,大姑娘小姑娘的手裏都領著一個桶,桶裏有新鮮的螃蟹和扇貝,還有隨手撿來的漂亮海螺。
她們喜好打扮,將這些撿來的天然裝飾品衝刷幹淨,戴在頭上或者脖子上,手藝高超的女孩還會把它們縫在裙子上,等到節日慶典拿出來穿。
素來不喜歡趕海的薩斯拉也迎接上去,因為這是爺爺的命令,要他去幫女孩們分擔一下勞務活。
他早就猜透了爺爺心裏在想什麼,薩斯拉的年紀應該迎娶一位姑娘了,特意給他創造這個機會呢。
於是,他很不滿的整理一下亂糟糟的雞窩頭,用清水抹了把臉,換上幹淨衣服假裝獻殷勤去了。
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他人都沒主動跑過去,姑娘們就朝他跑過來了,圍著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