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收拾後,唯一的暖光也被蓋上草木灰,月高二更,夜深人靜。
隻是寅時過後,崔氏那屋傳來哭聲。
剡家兄弟都在軍中待過,聽到動靜迅速跑出來。
“怎麼了?”
崔氏頭發蓬鬆,抽泣著看著臉色潮紅的小兒:“清哥兒起燒了,是我沒用,沒有替他蓋好被子,一個人睡死了過去。”
剡安皺緊濃眉,留下一句話往山下疾行。
秋晨寒涼,山間路邊的草打了霜,露水沾濕褲腿,剡安渾不在意,半會的功夫來到莫家門前。
他記得秀才爺前天也是風寒高熱,或許家裏還有剩的藥材,借回來讓小弟先喝上,他再去鎮上請大夫。
莫梨隱約在夢裏聽到敲門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屋裏還是黑的,她已經醒了,還是繼續閉上眼。
外麵的聲音倒是清晰不少,不是做夢。
床裏麵,李穆睡得跟小豬似的,這麼小的人也打鼾。
莫梨噙著笑,套上衣服去院子裏,怕吵醒爹,輕聲朝門外詢問:“誰啊?”
敲門聲乍然停下。
莫梨正要再問,門外熟悉的聲音傳入:“剡家二郎,幼弟夜裏起燒,來找秀才爺討藥。”
莫梨一時犯了難。
她爹那病是騙人的,跟本沒買藥,而且中藥需要辨證開方,老人和小孩的劑量肯定不同,莫梨隻好跟他說:“家裏藥也沒了,我正要去鎮上買,實在不巧。”
兩人隔著門說話,村裏的公雞一直叫個不停,莫梨都想把那雞宰吃了。
剡安還沒走:“我去請大夫過來,你留在家裏等吧。”
他腳尖一轉,門外地上的泥沙被碾動,莫梨連忙解釋:“我去鎮上還有別的事,不用你幫忙。”
剡安薄唇輕抿,嗯了一聲,大步朝村外走去。
他腳程快,一個時辰正好趕上開城門,颯颯秋風晾幹濕漉的褲腿,身子也被吹得冰涼,可剡安心裏卻有團火在燒。
雙臂隨著步伐擺動,走進回春堂,手還攥著拳。
回春堂是這百裏唯一家權威的醫館,坐堂的大夫是從官署退下來的醫博士,知道百姓看病不易,草藥都是自己采來炮製,要價不貴,且日夜都有人看診。
卯時剛換值,白天坐診這位跟剡安可是老相識了,剡家剛流放到這邊,一家人看著都不像能活下去的樣子,多虧剡安來回拿藥才續上命。
華冬青不是正經人,嬉皮笑臉地上下打量他:“這會給誰拿藥啊?”
剡安神色淡漠:“小弟白天落水,晚上起熱,用出診嗎?”
話題回到本職上,華冬青正色起來,仔細問:“燒得厲害嗎?可試了手心和腹股溝溫度?鼻、喉可有改變?”
剡安也隻看了一眼:“不清楚。”
華冬青不問了,轉身去櫃台拿藥箱,把幾味可能用上的藥都帶上,臨走前站在後院門口喊:“我下鄉出診了,胡桃起來替我吧。”
後院有女郎回應,穿戴好了推開門,堂中人已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