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轉過身來，幽幽地抬起手，莫梨心裏直打鼓。
莫失在一旁看著，知道爹這是叫小妹過去，就推了一把。
莫梨被推到床前，莫老爹一把抓住女兒的手，這才有了真心實意地悔恨：“...幾年了？你怎麼不來看看爹呢？白疼你一場，害得我這知天命的年紀了，還要為你這小娘子操碎心...”
莫梨說什麼好呢，說什麼都不好，就垂頭聽著。
莫失在旁邊幫腔：“我這次去，小妹聽說您病了，不等我說就收拾東西要來，這些年定是有什麼誤會，趁今天都解開吧。”
莫老爹長長一歎，還抓著女兒的手不放。
語氣比深閨怨婦還濃：“我要是沒病就不來了？還是說等我病好了就走？要是就待兩天還是趕緊走吧，別讓我這心剛捂熱就扔到涼水裏泡著。”
說著，把莫梨的手甩開，扭過身背對著兄妹兩人，隻睜開一隻眼，豎起耳朵聽他們怎麼辦。
莫失哪裏不知道，他爹這是耍小性子了，現在誰說話都不管用，還得小妹自己來。
莫梨又被他推了兩下，斷斷續續憋出一句話來：“我來，您病好了，我也不走，在這伺候您養老。”
床裏麵突然漏出一聲笑，緊接著是莫老爹欲蓋彌彰似的咳嗽聲：“咳咳咳，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走了。”
“爹還沒喝藥吧，我去端來，你們先聊。”莫失覺得自己有些礙事了，找個借口出去。
但莫梨以為他是真去端藥，左等右等不見人，莫老爹緩了緩嗓子，打開話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孩子帶來了？”
莫梨：“帶來了。”覺得這樣好像把天聊死了，又補充道：“孩子太小，放那邊沒人看著不放心。”
“嗯。”莫老爹應了聲：“既然帶來了，就改跟你姓，或是你打算改嫁就跟夫家姓。
我這有三間房，我睡正房，東邊是你出嫁時的閨房，每個月給你六嬸兩文錢，請她來幫忙收拾，現在隨時能住進去，西邊等孩子大了分過去住，你看如何？”
莫梨低下頭，怕自己不能承受住這樣的愛，又覺得自己像是小偷，正在竊取別人的父愛。
“爹...萬一你發現我變了，不是原來的女兒還會對我好嗎？”
莫老爹本來還在生氣自己都這樣了，女兒還跟自己生分，現在聽她這樣說，怕是這些年經了不少事，到底是出嫁做人婦，怎麼會跟在家做女兒時一樣呢。
他抬起寬厚且生皺的手掌蓋在莫梨頭頂，手掌的熱和太陽一樣溫暖，從頭向四肢傳達，在這幽靜的房間裏，也覺得想在陽光下明朗，驅散了她穿來後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不安。
“人都是會變的，你經曆的大小事都會令你改變，但隻要不變壞，知錯就改，就還是爹的女兒，怎麼會不對你好。”莫老爹也聽村裏人說過女兒在那邊虐待繼子，好吃懶做的傳聞。
他是不信的，自己的女兒不是什麼良善的菩薩，但也幹不出什麼壞事。
莫梨心裏的隔閡慢慢消除溶解，伏在床邊哭出來，等哭完之後，她會把這當成新家，把孩子養大，給爹養老，好好享受這白白得來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