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收拾收拾走吧，這家裏可有什麼要帶走的，二哥特意租了馬車來。”莫忘掃了眼，院子裏這些老舊的家夥什沒必要帶，突然想到李期要殺的雞：“雞帶一隻走吧，回家給爹熬雞湯補補身子。”
倒不是貪這隻雞，就是覺得以後就不回來了，小妹指不定舍不得，讓她帶一隻走，省得惦記。
“不，全帶走。”
兩兄弟對視一眼，按小妹說得做，把僅有的四隻雞被綁起來扔在院子裏。
莫梨則回到房間，把自己和李穆的籍書揣進懷裏，再就是幾身春秋的衣裳，都打包帶上，其餘...還真沒什麼可拿的了。
她有些感慨地掃視這間住了幾天的房間，目光落到亂糟糟的床上，幸好兩個哥哥沒進來，莫梨慚愧一笑，背著包袱出去：“大哥，二哥，咱們走吧。”
莫失回頭看她，點點頭，牽起外甥的手就要往外去，誰知李期匆匆走到門口跪下來哽咽：“舅舅，母親這一去，何時才能回來，李家不能沒有母親啊。”
莫忘心道終於來了，就說沒這麼容易，以他所見，小妹的壞名聲也是這小子傳出去的，心裏不知道有多少窟窿眼。
莫失對這一幕也不意外，官署公堂之上，那些人的城府可比這小子深多了，李期有小聰明不假，但還需要再練練，像這會，應該掉淚了，他這幹打雷不下雨可不夠動人。
“我什麼時候回來輪不到你管，我們現在看似住在一起，實際上早就分家各過各的，隻是沒有叫村正來作證，今天我就做主把你和李月分出去過，這房子不是我的置辦的我也不要，以後每年的養老孝敬比這村裏人來就行。”莫梨本來就不想再跟繼子繼女虛與委蛇下去，現在回娘家，或許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李期要的不是這些，這偏遠山村的房子值什麼錢，他早就沒把雙嶺村當成家，父親在世的時候告訴他，若功成名就，一定要回原籍認祖歸宗。
上陽李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他若是以秀才身回去，族長會接納他，日後背靠大族，才能被他們推舉著往上升。
這窮山惡水之地，小小的秀才就能橫著走，殊不知那秀才之上還有舉人老爺，舉人老爺頭上還有進士老爺，進士之上有狀元、榜眼、探花，他要走出大山，去長安金榜題名。
所以，他現在要的是保證自己的考試的資格：“養老孝敬每年定會給，還請母親給我時間，待明年四月後送去好消息，隻是...二月縣試還請外祖父幫忙作保，讓小子如約考試。”
莫失嘴角噙著笑，叫莫忘去把村正請來。
村裏有馬車來，村正早就聽說了，在家裏候著。
還有裏正，聽人說縣衙的莫主薄來了，想攀上這層關係，早早等在外麵。
莫忘推開門一問，村正和裏正就自己來了。
當著這兩位見證人的麵，莫失把提前準備好的錢袋扔給李期：“這是五兩，算是明年你請人作保的錢，今日分家後就不要再互相打擾，你若功成名就是你的運氣，我莫家也不會去討要什麼，分家這事要避親，還是村正和裏正來主持公道吧。”
裏正算是村裏分家專業戶了，開口就問：“家裏還剩銀錢多少？田地幾畝？糧食多少石？家禽牲畜多少？”
莫梨和李期剛才經過一輪交鋒，這會分家倒是快。
銀錢是一分也沒有，田地隻有官府授的二十畝永業田，糧食也吃完了，李期買的米也就剩了幾斤，牲畜沒有，四隻雞。
裏正和村正權衡下，把四隻雞和孩子李穆交給莫梨帶走，房子、糧食全留給李家兄妹，永業田是官府所授，他們管不了。
李期要明年給莫梨五十斤粟米、二百文錢孝敬，其餘的互不相幹。
裏正落筆之前再問：“此事已定，可還有異議？”
李期叩首：“小子愚鈍，不知母親改嫁後要如何。”
裏正身子一頓，看向莫主薄，莫失做主：“若改嫁，便斷親再無瓜葛，孝敬也不必給了。”
自此，李期俯首再無異議，莫梨也在裏正擬好文書後，按上自己的手印。
摩挲指腹的紅泥，莫梨忽然覺得一道束縛自己的枷鎖悄然被摘了去，眨眼間如同隔日。
金黃的樹葉掙脫枝丫落在地上，被滾滾車輪碾進泥裏，待車輪移開，樹葉又恢複原形，靜靜地享受泥土帶來的芬芳。
莫梨掀開車簾往外看，她正走在一條彎彎曲曲的村野小道，路麵起伏得厲害，好在連著幾日天晴，不用擔心車輪陷進去。
眼看著十月近了，山坡的栗子樹掛滿了毛栗子，莫梨瞬間想到了糖炒栗子，隻是栗子容易得到，糖是個稀罕物。
她現在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連溫飽都是問題，就算回到娘家可以啃老，但她怎麼好意思吃白食，還是得先想辦法賺錢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