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與從天而降的甘霖瀚珠,飄搖到戲台上哪一出才算半生落地,前世真正灑脫。
薑早生於晨曦,卻不稱時候。
絲毫不見朝陽肆意遮天蔽日的朦朧幻象迷了眼睛,隻知是清晨將至,璀璨但不見天日。父母翻書翻到焦頭爛腦,這名字折騰半年定不下。最終是老爺子瞧見某日薑早盯著旭日東升的早晨癡癡愣著,於是自作主張拍板定下,就取一個“早”字好了。
薑早小時候對名字毫無異議,好寫好聽也好記,蠻稱心意。長大了倒覺得有些草率,無奈名聲已然傳揚,想想就這麼叫吧。
不知道是因為名字還是什麼,薑早在早晨總是倦怠慵懶盯著冒出尖尖的太陽紅了眼。
今早更是。
她一向喜歡早點找個安靜的地方聽課,所以踏著還沒滿亮的石子路先行後排落座。那些娛記是怎麼誇她的來著?
哦,求學永無止境,謙遜的音樂天才。
薑早頭一次聽見就笑了,多大點事都寫的這麼誇張,看來這個圈子當真被浮躁遮住了眼,一個兩個擠破了腦袋想出名,真功夫練不成幾個。
但也無所謂,她不屑與他們同伍。
二十八歲還跑到大學聽公開課的藝人估計也就僅此她一個,沒人陪著確實還是有點寂寞的,薑早壓下翹邊的書角撐著腦袋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她並不喜歡用什麼電腦或者平板來記錄,一來掃一眼看不全,二來看的眼睛疼字也小,古樸一點也好。
徐老師的課還是刻板了點,薑早聽的連著打了兩個哈氣,免不住趴在桌子上走神,來回亂看看學生百態睡姿,捂著嘴偷笑。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總感覺右邊有很強烈的牽扯感,陰鬱寒森森的黑色衣角蹭著她的餘光。
薑早皺眉,不曉得自己犯的什麼混竟然扭頭去看,把一整節課都搭進去了。
瞥過去的就一眼,瞬間眼底驚駭,像是歲月洪流的衝擊激打湍急的回憶,手指尖旋轉的圓珠筆應聲落地。
滾珠掉出來,筆油濺了鞋底。
也濺了心底。
好漂亮的人,這是薑早的腦海裏最誠實的聲音。
他戴著黑色的口罩和很寬的方形黑邊眼鏡,穿著高領的平整內襯,外套是鬆鬆垮垮的肥大襯衫,甚至因為扣子隻係了下擺兩個而掉了一個肩膀的外套。
胸口上細細的銀鏈看起來脆弱無比,輕輕一扯就要破碎,像他本人一樣。
隻是就算遮的這麼嚴實,薑早依舊可以看到他壓著眉毛的劉海打下影子,躍動在睫毛邊的細小顆粒像露珠一樣剔透,通的像擦拭幹淨的透明琉璃。
她太豔羨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比深不見底的洞窟還吸引人暈眩,像深淵一樣,她下墜就再也沒有生機。
掙紮了整整一節課,薑早揉著腦袋懊惱自己被美色纏住失了神誌,這也真是太煩人,她零零散散的筆記戛然而止,特意翹掉的表演課就這麼告吹了。
她原來從不相信孟緹神神叨叨的夢話,什麼天仙下凡,什麼神仙顏值。
今天她信了。
薑早自己都長的足夠濃烈驚豔,卻碰見上天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叫她不好意思承擔網友給的稱號,有點自慚形穢。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門口神佛一樣精雕細刻的人,視線卻模糊到恍惚。
隧道通路狹窄幽暗,薑早通過明暗變化的燭火看到有人攥緊她的手,指節分明白皙,但手心粗糙,老繭磨礪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