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現在就走(1 / 3)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巨大的峽穀兩邊是高不見頂連綿不斷的黑色崖壁,上麵無數搖曳的【魂器】正在低聲嗡鳴著。白色混濁的黏稠霧氣把峽穀的底部深埋起來,看上去仿佛是一片寬闊翻滾的白色之海。

抬起頭,能在最遙遠的頂上看見一條狹長的幽藍色的流動天幕,準確來說應該是海水,因為【魂塚】是在雷恩海域的深處。

巨大而雪白的【闇翅】仿佛一座羽毛組成的懸浮之島,無聲地在這個龐大的峽穀裏滑翔著,從高處看下去,仿佛是山穀裏飄起的一片小小的雪花。這個黑色的峽穀實在是太大了,麒零三人此刻朝著峽穀的北麵飛去,【闇翅】和【蒼雪之牙】巨大的翅膀無聲地扇動著,整個空曠的山穀裏,白色羽毛拉動出交錯的光線朝前麵飛地卷動而去,吹向【魂塚】的盡頭。

麒零和天束幽花的眼裏都滴過了“希斯雅”果實的汁液,此刻,兩個人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兩邊森然高聳的黑色懸崖上無數植物般搖曳著的各種【魂器】。有些【魂器】上隻有薄薄的仿佛蛛絲般的【黃金魂霧】縈繞著,而有些則像是一汪源源不斷地往外噴湧金色泉水的泉眼般,凝聚了無數的【黃金魂霧】。

麒零眼睛都看花了。

“停一下。”天束幽花突然喊了一聲,於是麒零摟了摟【蒼雪之牙】的脖子,停了下來,兩頭巨大的魂獸在空中懸停著,緩慢地扇動著巨大的白色羽翅。

“鬼山蓮泉,你幫我看一下那團【黃金魂霧】裏的是什麼【魂器】。”天束幽花抬起手,指著高處岩壁上凸起的一角,頭也不回地問道。

麒零抬起頭,因為他的眼睛裏也有果實的汁液,所以理所當然,他也隻能看見一大團厚重翻滾的仿佛熔化的黃金鐵水,看不清楚裏麵到底是什麼【魂器】,“好厲害……”

蓮泉看著天束幽花一副使喚下人般理所當然的高傲表情,連名帶姓地叫著自己的名字,有點兒厭惡地皺了皺眉,但是她不想和這個小姑娘計較,她隻想趕緊離開這裏,因為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有滴“希斯雅”果實汁液的她順著天束幽花的手的方向,看過去,一把白銀鑄造的弓從山崖上露出一半來。

“是一把弓,三尺半長,弓的兩頭雕刻出翅膀的形狀,冰藍色的弓弦,沒有箭筒,也沒有箭,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以魂力臨時製作冰箭或者直接激射魂力作為戰鬥方式的。”蓮泉站在巨大的【闇翅】背上,風吹動她的長袍,把她襯托出一種冷漠而理智的美。

“那就是它了。”天束幽花嬌豔的臉上,是一種掩蓋不住的興奮。

“我送你上去。”麒零抱緊【蒼雪之牙】的脖子,剛要往上飛,就聽見天束幽花的一聲叱喝:“不用你幫忙!”

天束幽花雙腳往【蒼雪之牙】的背上重重地一踏,憑借著這股反彈的力量,她朝黑色的岩壁上飛快地掠去,在到達岩壁的時候,她借著那些岩壁上插滿的各種【魂器】,腳尖幾個輕輕的起落,“啪、啪、啪”幾下,就躍到了十幾丈的高處。她身上的白色飄逸紗裙在空曠的黑暗裏被風吹得仿佛翩躚的綢緞,出模糊的白光。

最後一躍之後,她已經攀在了那把周圍翻滾著金色水浪的弓旁邊了。她伸出手,手臂上一層密集的靈魂回路若隱若現,她把一股魂力往岩石上一拍,“轟”的一聲爆炸,一整塊岩石爆炸成了碎片,那把弓連著她整個人都朝下麵墜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弓身,但依然止不住下墜的趨勢。

麒零看著突然墜落下來的天束幽花,心裏一急,騎著【蒼雪之牙】朝上麵飛去,魂獸龐大的身軀在空中一轉,雙翅一收,天束幽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它柔軟的寬大後背上。

“還好你沒事,剛剛看你掉下來,真嚇人。”麒零撓了撓後腦勺的頭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一雙仿佛星辰般亮的眼睛徑直地看著天束幽花,目光直接而又充滿了熱度。

天束幽花在麒零率性的目光裏,臉迅紅起來,她咬了咬牙,輕蔑地說:“誰讓你來救我的,你以為我應付不了麼?”

麒零的笑容尷尬地停留在臉上,而【蒼雪之牙】一聲怒吼,身軀一震,天束幽花差點兒站不穩。“這個畜生想幹什麼?”她嬌美的麵容籠罩著一層蒼白的怒意,“你自己的魂獸也不好好管一下!”

“它是我朋友,你不能這麼說它。”麒零的臉色認真而嚴肅。

“哼,魂獸就是魂獸,和一個畜生有什麼好做朋友的。”天束幽花的表情充滿了不屑。

“也許等到你有了魂獸,你才會知道,”鬼山蓮泉乘著【闇翅】飛到他們身邊,說,“以後和你出生入死的,都會是你口中的這個畜生,而無論任何情況下,都願意為了你去死的,也是這個畜生。”

“我不在乎,”天束幽花冷笑著,稚氣的聲音裏充滿了傲慢,“隻要我一句話,別說是畜生,就算是人,是魂術師,都可以隨時讓他們為我去死。”

鬼山蓮泉看了看麵前這個仿佛整個天地都圍著她旋轉的天束幽花,擰緊了眉頭。她轉過頭去,留給她沉默的背影。

天束幽花冷笑了一聲,把手上剛剛取得的弓朝自己的右肩膀後方用力一插,一陣血肉模糊的汩汩之聲,那把巨大的白銀之弓,毫不費力地往她的身體裏融了進去。整個過程裏,天束幽花的臉上都是毫無痛苦的、帶著淡淡輕蔑之意的笑容,仿佛是在譏笑剛剛將【魂器】第一次收進自己身體時痛苦不堪的蓮泉。

麒零不解地看向蓮泉,蓮泉輕輕地告訴麒零:“那是她的【天賦】,別人是比擬不了的。他們的身體愈合度太快,以至於他們感受到的痛覺也比我們要少很多。【魂器】第一次分離開我們的血肉再進入【爵印】,這個對於我們來說痛不欲生的過程,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其實幽花並不算什麼,她的【王爵】,那個有著【永生王爵】之稱的男人,【六度王爵】西流爾,才是【王爵】裏的一個怪物。”

“我們的【天賦】,是你們這些人羨慕不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天束幽花已經完成了第一次將【魂器】融進【爵印】的過程了,她俏麗盈盈地立在【蒼雪之牙】的後背上,把銀弓重新從身體裏釋放了出來,拿在手上,她纖白光滑的手背上,此刻籠罩著密集的金色刻紋。

“你想幹什麼?”鬼山蓮泉警惕地看著她。

天束幽花沒有回答,腳下突然暴出一陣氣流,把她的頭和紗裙吹得四散開來,她伸手朝著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用五指虛空一抓,於是從濃稠的霧海裏,三股霧氣組成的氣流像是三條白蛇般旋轉著從下麵飛快地衝上來,瞬間在她的手裏化成了三根手腕粗的巨大冰箭,她拉滿弓弦,朝著旁邊的黑色崖壁“突、突、突”三聲激射過去。

三根銀白色的冰箭射進黑色岩石瞬間引了轟然巨響,爆炸產生的黑色碎石塊和塵埃,彌漫在空曠的峽穀之中。射出來的三個碗口大小的洞穴深不見底,並且一條裂縫沿著水平線在巨大的山崖上“嘩啦啦”地裂了幾十丈遠,“哢嚓哢嚓”的岩石碎裂的聲音朝遠處的黑暗裏傳遞過去。

天束幽花滿意地看著自己手裏的銀弓,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得意神色,“你緊張什麼,我隻是試試順不順手。”

麒零站在她的身後,看得目瞪口呆的。

蓮泉神色凝重,她有點兒擔心,以天束幽花這麼小的年紀和她乖戾的脾氣來說,這個【魂器】對她來說太過於殺戮了。不過她沒說什麼,她喊了喊麒零,對麒零說:“我們繼續往前麵走吧。你留心下周圍出現的【魂器】。”

麒零點點頭,轉身對幽花說:“那你騎穩了,我們出了。”

巨大的羽翼蕩開沉在他們下麵的濃厚霧氣,像是劃破乳白色的海麵一般朝前麵拉出巨大的弧形亮光,瞬間飛遠。

隻是他們三個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腳下遙遠的峽穀深處,濃厚的霧氣掩埋下,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在霧氣裏閃動了一下,然後又被濃霧遮實了,仿佛一根暗紅色的靜脈血管。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回廊】

銀塵和鬼山縫魂都沉默地站在蒼白少年的麵前,一動不動。

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透頭頂濃鬱的樹冠和空氣裏黏稠流動的霧氣,照在蒼白少年的臉上,讓他顯得更加孱弱,整個人透出一種一擊即潰的脆弱美感。

鬼山縫魂看起來像要說什麼,但是一直忍著沒有開口。

蒼白少年用他仿佛琥珀般的瞳孔,看著縫魂,“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縫魂猶豫了一下,然後低頭,小聲說:“如果銀塵是上一代【天之使徒】路西法的話,那麼,他的靈魂回路和上一代的【第一王爵】應該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他的魂力應該遠遠越我們才對,但是我所感應到的他身體裏的魂力和他的運魂方式,都不具備這種壓倒性的優勢……”

“他和你們不一樣,”蒼白少年的聲音輕得仿佛一吹就散,“你所能感覺到的,是他的第一層靈魂回路,也就是屬於他的【七度王爵】的回路,但同時在他的身體深處,封印著上一代【一度王爵】的靈魂回路,隻要他需要,他隨時都可以重新恢複【第一使徒】的力量。”

“他……他身體裏有兩套靈魂回路?”鬼山縫魂的瞳孔顫抖著。

“是……並且他還同時具備兩種【天賦】。”蒼白少年把目光轉過來,望著站在他麵前的、仿佛一座雪山般沉默而寒冷的銀塵,他的目光裏仿佛刮著雪山頂上的寒風,瞳孔裏密集翻滾著白色風雪。

“兩種……【天賦】……”鬼山縫魂的聲音充滿了戰栗。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銀塵領口處露出來的脖子肌膚上,金黃色的刻紋隱隱浮現出來。鬼山縫魂不動聲色地移動了幾步,站在蒼白少年的麵前,和銀塵對峙著。

“因為三年前,當你以渾身筋骨粉碎、滿目瘡痍的身體躺在【心髒】地上的時候,是我們封印了你【第一王爵】的靈魂回路,同時賜予了你一種全新的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靈魂回路,讓你成為【七度王爵】……你不會不記得吧?”

銀塵的瞳孔突然急劇地收縮,仿佛看見了鬼魅般驚駭的神色在他冰雪般的臉龐上翻滾著,“你是……你……”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被自己腦海裏的想法嚇到了,這種可怕的想法卻似乎就是事實……

“你想得沒錯,我就是【白銀祭司】中的一位。”

蒼白少年的聲音,幽幽地回蕩在空曠的【深淵回廊】。

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魂獸的嘶吼,仿佛來自地獄的召喚。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麒零此刻攀在陡峭的黑色山崖上,【蒼雪之牙】扇動著翅膀,懸停在他旁邊的空中,隨時準備著保護他。

而在麒零頭頂上方遙遠的位置,天束幽花和鬼山蓮泉,站在【闇翅】的背上。天束幽花的眼睛裏滿是忌妒的眼神,因為從她這裏看過去,麒零正在靠近的那把仿佛冰雪雕刻而成的騎士長槍周圍翻滾著的金色巨*,像是風暴一樣把周圍的【魂器】席卷得如同颶風中的蒿草般搖晃不止,仿佛那柄長槍是颶風的風眼,持續不停地擴散著黃金雷暴。剛剛一路飛行過來的路上,都沒有見到過魂力如此狂暴的【魂器】。

“麒零,你小心了,不要太靠近下麵。”蓮泉在頭頂對麒零說,在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把【回生鎖鏈】釋放了出來,白銀的鎖鏈仿佛是靈動的長蛇般懸浮在她的身體周圍,隨時準備閃電般射出。因為蓮泉隱隱覺得那把【魂器】的位置,實在是太靠近深淵的地底了,自己在進入【魂塚】之前,縫魂就反複告誡自己,一定不能靠近【魂塚】的底部。

從【闇翅】的位置看下去,麒零已經被翻湧不息的濃霧吞沒了,他的身影偶爾地從霧氣裏露出部分,然後又迅被海浪般的白色吞沒。

麒零從周圍卷動的潮濕氣流裏抬起頭,耳朵裏都是呼嘯的風聲,頭頂傳來的蓮泉的聲音一吹就散,被周圍濃厚的霧氣阻隔著,完全聽不清楚。

他正在艱難地朝那把騎士長槍攀爬過去,【蒼雪之牙】也被不斷爆炸的【黃金魂霧】氣旋震得舉步維艱,勉強維持著和麒零的距離。麒零牢牢地抓著每一把從岩石上穿刺出來的【魂器】,一步一步朝那把此刻如同正在咆哮般的長槍靠近。同時,他眼睛裏的“希斯雅”果實汁液漸漸失去效力了,周圍的【黃金魂霧】正在逐漸隱形,隻剩下那些【魂器】原始的麵貌。所以,周圍旋轉扭曲的氣流漸漸變得無法分辨,不時撞上一股,差點兒讓他摔到山崖下去。

當麒零終於用手握住了騎士長槍的槍柄的時候,【蒼雪之牙】出了一聲喜悅的嘶吼,麒零轉過身抬起頭,對上空的蓮泉和幽花揮了揮手,做出一個“拿到了”的手勢。

蓮泉引動著【闇翅】朝下麵飛,準備接應麒零。

麒零在手上運滿魂力,然後一拳重重地砸向槍眼的位置,在碎石四處爆炸的同時,那柄冰雕玉琢的長槍,突然消失了!

麒零此刻整個人都正握著長槍往外拔,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整個人朝後麵墜落下去,瞬間就被濃霧吞沒了,他的呐喊也被周圍的風聲淹沒了。

站在【闇翅】上的幽花被眼前的變故嚇傻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巨大的【闇翅】就振動著翅膀往深淵下麵俯衝而去。蓮泉全身魂力爆炸開來,無數條白銀鑄造的鎖鏈仿佛閃電般卷裹著風聲刺進濃霧的深處,巨大的峽穀裏充滿了“嘩啦啦”的鎖鏈摩擦的聲響,她感應著鎖鏈末端傳來的所有魂力異動,卻完全沒有任何麒零的魂力氣息。

等天束幽花回過神來,她想了想,然後雙手一揮,在她的紗裙飛揚開來的同時,空氣裏突然顯影出十幾隻巨大的雪雕,仿佛是無數墜落的流星般,尖銳地鳴叫著衝向霧氣繚繞的峽穀深處,接著,它們又同時盤旋而起,無數巨大的羽翼帶動起的颶風,將一大片的濃霧吹散幹淨。

“這些雪雕,是你的魂獸?”蓮泉疑惑地看著幽花。

“當然不是,這些隻是被魂術封印了的巨雕而已,平時可以收在行囊裏,以符咒的形式存在,”幽花譏誚地看了蓮泉一眼,“你見過一個人有十幾頭魂獸的麼?”

蓮泉不再和她多說,她繼續往深處飛去,同時,【蒼雪之牙】也從上空呼嘯著往下疾飛,瞬間越了她們,然後,她們看見了,霧氣吹散後清晰起來的峽穀深處,麒零抓著一把劍柄,身體懸空著,搖搖欲墜。

“抓緊了!”蓮泉對麒零大吼一聲,然後引動著【闇翅】急地下墜。

麒零牢牢地抓著那把從懸崖上僅僅露出來一小部分的劍柄,心裏默念“好險”,但同時又想到剛剛那個強力的【魂器】消失了,不由得分外可惜。他抬起頭,對蓮泉她們喊了一聲:“我沒事。”然後等著【蒼雪之牙】飛過來接應他。

而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生的。

當蓮泉突然感應到一陣不可思議的魂力流動的時候,她突然看見,麒零身下濃霧的空間裏,一條仿佛血管一樣的東西,以快得不可思議的度,突然就纏到了麒零的腰上,仿佛是巨大的猩紅色蚯蚓般在他腰上蠕動著,麒零還沒反應過來,這條紅色血管樣的東西就突然收緊拉直,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麒零往深淵裏拖,麒零雙腳從崖壁上騰空,隻剩下手裏牢牢抓緊的劍柄苦苦支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