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寧滿眼心疼,淚眼婆娑,聲音哽咽道:“你不問我是何時知道燕家有難嗎?也不問我是如何說動周寅之的,不疑心我欺你,瞞你!擔心我把一切說出去害了你!就隻想著跟我說對不起!想著我以後好不好!”
燕臨搖搖頭,低頭說道:“我信你,從始至終,一直如此。”燕臨不覺得薑雪寧有絲毫過錯,反而還有些欣慰,他的寧寧長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單純了。
“你真的傻,你是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薑雪寧聽到這話真的忍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往下掉。
“別哭!因為你是寧寧啊!你是這世上除了我父親,對我最好的人!”燕臨用手擦掉薑雪寧的眼淚,但是他自己的淚也不斷往下掉。
“可也是我讓你知道了這一切,你本該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侯爺!”薑雪寧心中的愧疚不斷加深。
“沒人可以無憂無慮一輩子的,我早該長大了,可卻太晚了……”燕臨不後悔知道真相,隻恨自己如今沒什麼本事可以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不晚,還有我呢!燕臨,我們一起度過這次難關!你還做那個恣意鮮活的小侯爺,好不好?”薑雪寧看著燕臨眼底的心疼快溢出來了,她同時也恨自己為什麼如此無能,如今隻能安慰燕臨。
然後一把抱住燕臨,將頭埋入燕臨的胸前,緊緊抱住。“不哭了,以後都不哭了,好嗎?”燕臨擁抱著薑雪寧,用手輕拍著。
燕臨的心緒卻在不斷地翻湧,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岸邊的一塊礁石,浪頭一個接著一個地打過來,可他無法躲避,隻能立在原地,承受著,忍耐著。
如果沒有昨夜,如果沒有周寅之,如果沒有與父親的交談,或恐直到將來某一日麵臨抄家滅族、萬劫不複之境以前,他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還記得燈會那一天晚上。
寧寧轉過頭來問他:“燕臨,你總是這般寵著我,護著我,可有沒有想過。若某一日,我沒有了你,會是什麼樣,又該怎麼辦?”
他是勇毅侯府的世子,家裏寵著,皇上喜愛,文武都不差,甚至比起京中鬥雞走狗安心享受父輩餘蔭的那些紈絝子弟而言,他已經隨著父親走過了很多的地方,也見過了許多的疾苦,自問既有不下他們的遠見卓識,也有承繼自父輩的雄心壯誌。
什麼艱難困苦,從來不在他眼底。
所以他覺得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都是不會改變的。就像他曾對沈玠說的一般,“我寵出來,自有我來娶”。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有些東西生來擁有,卻未必會長久。
他寵著她。
他護著她。
他壓抑不住那一顆雀躍的心,在人前便表露出對她的特殊,巴不得叫全京城都知道,薑雪寧會是他未來的妻子。
可卻忘了,世事變幻,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到如今,隻恨自己考慮不夠周全,處事還太莽撞。
燕臨不敢去想——一時是大局傾覆,山雨欲來的壓抑,一時是對自己懵懂稚嫩不夠成熟的悔恨,更夾雜著對這個被他捧在手心裏數年的少女的心疼,燕臨隻覺得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很艱難很艱難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