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窩草,這年輕人。”

大爺騎著電驢,看清了剛剛把他甩在身後的背影,竟然騎著個女士單車的小夥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江尋騎著單車一路往東,寒風被他甩在身後。

年輕真好啊,餓著肚子騎車還這麼有勁。

他好像剛掙脫了枷鎖的囚犯,渾身輕飄飄的。

心情也美麗了起來,像他那頭隨風飄揚的發絲,自由自在。

兩側的建築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低矮的居民樓。

不多時,紅底白字的寫著“路遠超市”的超市,走進了他的視野。

娘舅的名字就叫餘路遠,此時正叼著煙,坐在櫃台前看著電視,地上散落著煙頭,花生殼。

舅媽戴著金絲眼鏡正算賬,計算器按得劈裏啪啦作響,這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金融高管。

從店裏透出溫暖的燈光,江尋覺得不那麼冷了。

這個小超市,大概是他上輩子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暖色調。

這有他在家無法擁有的童年,還有永遠都留給他的一個房間。

但上輩子他隻敢偷偷的來,因為江誌宏和前妻娘家人的關係很差,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小尋?你怎麼這個點來了?”

“快進來,外麵多冷啊,餓不餓?我煮碗麵你吃。”

不多時。

一碗熱氣騰騰的豪華掛麵端上了桌,兩個荷包蛋,四片青菜,還放了半碗醬牛肉。

“謝謝舅媽。”

沒吃晚飯又騎了那麼久自行車,江尋是真餓了,端著碗就狼吞虎咽了起來。

“虎毒還不食子呢!”

“那個畜生,當初是咱們一家人瞎了眼!”

“把我姐氣死了,還想把我外甥也委屈死?!”

得知江尋深夜離家的來龍去脈,餘路遠氣的一拍桌子。

你要窮養兒子富養女,那是你的教育方式。

但也得有個限度吧?

你有錢,讓女兒錦衣玉食,穿金戴銀,沒人能說什麼。

怎麼對親兒子就如此刻薄?衣食住行方麵苛刻也就罷了,現在還讓人蒙受不白之冤,事情都沒弄清楚,就把人當犯人趕出家門?

但凡有點良心,對仇人都幹不出這種事兒!

“江誌宏肯定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當年就是這樣,我找他去!”

餘路遠拿著五菱小麵包的車鑰匙,就要帶著江尋上門興師問罪。

“老餘,你消停點,孩子快高考了。”

舅媽攔住餘路遠,瞪了他一眼。

“也是,那回頭再找他算賬。”

“小尋,你也別太難過了,先住下來,專心複習。”

餘路遠縮了縮脖子,又坐回了位置。

江尋看著咋咋呼呼的舅舅,還有把老公當小孩管的舅媽,心中不由得用處一股暖流。

舅舅的腿還在,能生龍活虎的蹦躂。

舅媽的頭發也還未花白,沒有被生活壓倒的焦慮惶然。

正好。

餘路遠安慰的話才說完,卻發現江尋在憋笑。

“你小子,吃了那麼大的虧,還笑的出來?”

“我已經讓江伶玉帶話了,以後都不會再回去。”

“再不用吃虧了,為什麼不笑?”

江尋滿臉輕鬆道。

溫黃的燈光倒印,讓那雙眸子溢滿了溫和,堅定,還有對未來向往。

餘路遠不禁想起。

當年姐姐臥病在床,一家人都為她打抱不平,她看著尚且年幼的江尋,也是這個眼神。

餘路遠感慨道:“好,早該這樣了,你安心念書,舅舅說什麼也供你把大學念完。”

“明天還有考試,快去休息吧。”舅媽推了推眼鏡道。

她是實驗一中,也就是江尋在讀學校的數學老師,隻是沒教江尋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