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可明明是那樣真實地痛徹心扉。一覺醒來,書彤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久違的閨房,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仿佛有令人心安的力量,能把那害她家族和嫡姐的亂黨賊子隔得很遠很遠。她明白,一定是自己的不甘換回了這一次重生的機會。既然讓自己回到這裏,便再沒有我為魚肉的道理!那段止狼子野心,要想辦法把他從祖父和姐姐身邊趕走才好。
回望前世,七歲那年,她和姐姐上元節出去遊玩,結果遇到了匪徒。人潮擁擠間她不慎被匪徒帶走,帶到了山寨。她年紀小,就努力逢迎,裝作乖巧聽話,主動幹活。時間久了,得了個下山給寨主夫人買脂粉的機會,她便趁機出逃。她人小,又沒有路引,怕遇到拐子,隻能塗黑麵龐,裝作逃荒的男孩。受盡了苦楚,好不容易走到了叔父管轄的艾城,還沒來得及讓叔父認出黑漆漆的她,就被眼尖的媽媽抓進了青樓。青樓的媽媽何等人物,幾年便把將軍府的小姐養成名動艾城的花魁。
記得祖父說,她們姐妹的名字是夏日的蟬,垂綏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希望她們姐妹能如蟬在夏日一般在夏家像鳴蟬一般大噪特噪,喜樂平安一輩子。為了不辱門楣,夏清桐自然不願自己的本名為人所知,便取“疏桐”二字化作她的花名書彤。身處卑位,給了她許多打探消息的機會,果不出她所料,那拐她的匪徒和自己的叔父有所勾結——畢竟誰會認不出自己的侄女呢?顧盼中忍辱負重,巧笑間臥薪嚐膽,書彤手中逐漸掌握些叔父一派吃裏扒外的證據,為了將這些蛀蟲一網打盡,她以艾城太小不足以揚名立萬為由,給了媽媽一大筆錢,給自己安排前去了京城的錦繡樓。誰料有朝一日,將軍府叛國,滿門皆成階下囚。眼見昔日將軍府的親信鋃鐺入獄,而夏府曾經的準女婿段止卻平步青雲,書彤便將目標轉向了他。
憑借與親姐姐眉目間的一絲形似,她很快入了段止的眼,可是他的罪證哪能那麼輕易被一個花樓的美人打探?哪怕是到最後,她企圖救嫡姐出獄那天,書彤才知道段止是勾結了三皇子謝鈺。思及此處,她神色一沉:那明明是激人潛能的藥,怎會讓姐姐中毒?看來,還有人在盯著姐姐。會是誰呢?三皇子嗎?既然她還在將軍府,可見還不到那個上元節。她趕忙翻出年曆,心頭一顫:雖不到,但也快了。時候已經是臘月,馬上就是書彤的七歲生辰,給她的時間並不多,得早點打算起來。
“二小姐,二小姐,大小姐從邊關回來了,給您帶了好多禮物!奴婢遠遠看了一眼,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兒呢!”飛雲快活地從外邊跑了進來,驚動了正發愣的書彤——不,她已經不是書彤,她是夏清桐,將軍府嫡出的二小姐。
“是嗎?太好了!快帶我去!”夏清桐露出一副稚童的可愛模樣,即刻就要跟著飛雲見姐姐去。
“二小姐,您且稍等!外麵還下著雪,您披上鬥篷吧!”輕雲趕緊帶著鬥篷追上即將出門的夏清桐,“飛雲,你怎麼能這麼冒失,把二小姐凍壞了怎麼辦?”
任著輕雲給自己披上鬥篷,夏清桐撫摸著柔軟的皮毛,忍不住眼睛一紅:她記得這白狐皮是祖父在關外給她獵的,成色極好,為了給她做鬥篷快馬加鞭運了回來。如今再看,恍如隔世。可惜祖父不想著,她這小人一年一個長短,這麼好的鬥篷,恐怕明年就不能穿了。要不等鬥篷小了,給祖父父親做成護膝好了,邊關苦寒,對關節有礙……夏清桐自顧自想著事情,出了門。
府中下人已經將路上的雪掃了又掃,奈何大雪還是不停,所以地上還是有薄薄一層積雪。夏清桐踩在上麵,留下了一串腳印,給她如夢似幻的重生經曆終於加上了一些真實。她越跑越快,實在按捺不住,因為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親人,哪怕是上一世最後和姐姐的會麵,也隻能故意惡言相向,她真的好孤獨,好想和家裏人歡聚一堂……
夏清露也是一愣,抬頭一看,是花團錦簇的將軍府。怎麼回事?將軍府不是已經被抄了嗎?我,我不是已經……她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穿的是自己幼時最喜歡的那套赤霞緞綴小海珠的騎裝,腳上蹬著羊皮小靴,身旁是自己的愛馬青騅。回頭一看,後方整齊列著自己的護衛和侍女。
死後有這麼美好的夢嗎!
“姐姐!”一聲清脆急促的呼喊從府中傳來,夏清露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已經十年不見的妹妹桐兒!她呼吸一滯,忍不住落下淚來。多少年!多少次!她日夜後悔那個上元節帶著妹妹出門看燈,這一出門,就是十年的骨肉分離!妹妹失蹤之後,母親一病不起,最後油盡燈枯;而父親,辭官尋找,散盡家財。若不是這樣,祖父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人暗算……來不及細看妹妹的模樣,她已經把妹妹深深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