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衣(1 / 2)

對於陳麥秋來說,九齡之前的記憶是非常有限的,若讓他仔細回想,也隻記得一些灰塵揚起的土路,燒得發白的太陽,還有蹲在枯枝上嘎嘎亂叫的烏鴉。

後來呢?

他來到了紅楓鎮,他依稀記得那天的空氣很潮濕,青石磚縫裏的地衣有種發黴的味道。他蜷縮在牆角低頭數那些從眼前走過的腳,數了很久,也許隻有一個時辰,也許有兩天,他覺得自己要死了,於是使出最後的力氣抱住了一雙,無論那人怎麼大喊和踢腿也不撒手。

直到他無力的徹底側躺在地上,盯著雨幕濺起的水花發呆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輕輕踢了他的腿。

那人說:“喂,死了沒?”

他艱難而老實的動動頭,表示還活著。他當時想起,那些白日下匍匐在路邊的人,一動不動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他現在一樣,隻是在看著地上的碎石子玩,他要是踢踢他們,應該也會搖搖頭的吧。

“想不想吃飯?”那人又問道。

飯啊......他這才把視線從那些水花上收回,看到胸前的一雙鞋,是一雙青色的布鞋,隻是被打濕了顯出更深的顏色。

他本來都忘了他需要吃點什麼,但就在一瞬間,他打了個冷顫,近乎瘋狂的想吃東西,無論是什麼東西都好,他恨不得一口咬在那雙鞋上。

突如其來的饑餓迫使他表達想吃飯的欲望,於是他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圓。

“畫的什麼東西?”那人貌似有些疑惑不解。

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他被那人單手拾起扛在肩頭,能感覺到他走得又快又穩健,還不忘把傘朝他偏了偏。

陳麥秋記得那人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唉,我是真的心善......”

心善啊,

心善個屁!

他坐在樹蔭下邊搓衣服邊暗搓搓的想,這老東西的衣服是真的髒!自從他被撿回來,家裏所有雜活他都幹了,衣服天天洗,被褥天天曬,嘿!您猜怎麼著,八年來這家夥的衣服就沒見一天幹淨過,真是離了譜!

怪事,他既不是力工,也不種地,更不見他幹什麼滿地打滾的買賣,或者說他能正經開始記事起,就沒見他在外幹過一天活。

說他有錢吧,住的穿的都挺樸素,說他沒錢吧,金山銀山也經不住他天天遊手好閑。起初他以為這人做得好大事,偷摸的跟他出去過,見他不是往青樓酒館鑽,就是霸占別人放門口曬太陽的椅子,然後看街上姑娘一臉賤笑。

這老東西!

陳麥秋越想越生氣,手上的力氣不覺加大了幾分,許是手中的那些陳年老布飽經風霜了,頓時響起了擦擦擦的聲音,他低頭一看,手中的衣服出現了一個比頭大的洞。

也是個老東西!

他起身把衣服擰幹,也不管那個洞,兀自晾起來,任它在空中咧著大嘴。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念叨道。

“你說的好哇,你說得對!”背後忽然響起了話聲,那聲音在鼻腔裏打了個轉,繼續說:“嗯?畢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你說是不是?”

陳麥秋被陡然嚇得一聳肩,滿臉賠笑的轉過頭,喊了聲,“叔,吃飯沒?”

麵前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留著潦草的絡腮胡,濃眉大眼瞧著很敦厚,但眼神卻異常的銳利。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陰陽怪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