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昭國都城的街巷如死域一般寂靜。
皎皎月光下,鎮國侯府漆了朱紅色的木門被轟然撞開。
門口打瞌睡的小廝被這響聲嚇醒,睜眼卻見一群身著甲胄的禦林軍,氣勢洶洶地從支離破碎的木門處湧入。
小廝驚叫道:“你們——”
話音未落,他驚恐地看著自己胸口處的長劍,再說不出一句話,直直倒在地上咽了氣。
“哐啷”一聲,打水侍女手中的木桶滾落在地。
她雙腿發軟,高聲尖叫著“殺人啦”向著後院跑去。
廂房一間間點起了燈。
禦林軍如蝗蟲般湧入,手中劍和矛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三小姐!快醒醒,外邊兒殺人了!”侍女跑到廂房,拚命搖晃著仍在熟睡的藍紓。
藍紓睡眼朦朧地爬起來:“你說什麼?……怎麼這麼吵?”
透過紙窗的剪影,她看見一大群黑壓壓的士兵正向著後院廂房衝來。
院內淒厲的哀嚎,刀槍木棍相撞的聲音已經響成一片,震耳欲聾。
藍紓瞬間清醒,一骨碌爬下床,一把抓起吟風劍跑了出來,入眼卻是人間地獄般的慘狀。
侯府已然是一片血海,已然斷氣的仆役和斷肢殘臂在院落中層疊著成一片,汩汩鮮血染紅了地麵,無神的雙眼定格著生命最後一刻的恐懼。
家丁們拿著菜刀火棍奮起反抗,卻根本阻攔不了禦林軍的步伐。他們已然殺到後院。
“碧璽,我爹我娘呢?”藍紓渾身戰栗,抓著侍女向柴房跑去,兩個人躲在了茅草堆裏麵。
“奴婢不知,”碧璽的聲音在發抖,“鎮國侯和夫人在東邊廂房,剛剛還沒出來。”
剛學會走路的四少爺藍祈從宋姨娘的房中跌出來,嗓子已經哭啞了。
他正要跑,卻被一劍貫穿了胸口,瞬間軟癱在地。
藍紓透過柴房角落的縫隙看去,死死捂住了嘴巴。
等等,這拿著劍的——是夏梓溪?
“把吟風劍找出來!還有,藍三小姐給我抓活的!”夏梓溪揚聲喊著,將劍從藍祈身體中抽出。
他嫌棄地撫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跡,神色陰狠,像是極其厭惡這種肮髒。
藍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青梅竹馬,數月前與她私定終身的尚書令之子夏梓溪,此刻正在她家中大開殺戒!
怎麼會這樣?藍紓幾乎不能思考,恐懼在她腦海中炸雷般激蕩。
禦林軍撞開了東廂房的門,穿著睡衣的鎮國侯和夫人被粗暴押出,強行按在後院的正中央跪下。
宋姨娘已倒在血泊之中。
看見爹娘被人如此對待,藍紓幾度想要衝出去,被碧璽拚命按在茅草堆中。
禦林軍統領從前院走進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鎮國侯府叛國通敵之罪已有定論,今我等奉陛下密令,前來誅殺反賊。”
什麼?柴房裏的藍紓心一寸寸冰冷下去。
一個月前,藍家大公子藍謹率金甲軍第一師赴滄州協助治理水患,本以為此去功成又是升遷,卻隻等來了金甲軍在滄江中遊離奇團滅的消息。
藍家正沉浸在無限悲痛之中,軍部上奏說藍謹勾結宸國起兵不成,被滄州駐軍聯合誅滅。
不知哪裏來的“通敵鐵證”紛紛指向鎮國侯府。
侯府一夜失勢,朝中眾臣紛紛與之劃清界限,避之如瘟。
昭王明明承諾嚴查,可如今隻過了半月,竟然就下此命令要將藍家趕盡殺絕!
藍紓喉嚨發幹,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早知是被人陷害,可怎會是與藍家一向交好的尚書令夏家?怎麼會是夏梓溪?
“說吧,吟風劍在哪。藍紓在哪。”夏梓溪沉著臉問。
禦林軍統領緩步上前,揚手將劍橫在侯爵夫人的喉嚨處。
吟風劍……他要吟風劍做什麼?藍紓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的劍鞘。
這是藍謹數年前從夜國帶回來的戰利品,劍柄上鑲著一塊成色極好的祖母綠寶石和各色剛玉。他知道藍紓向來喜歡寶石,便將劍送了給了她。
“你這奸豎小賊!夏家如此顛倒黑白,殘害忠臣濫殺無辜,就不怕遭天譴嗎?”父親藍義雙目圓睜,滿臉怒容。
夏梓溪回頭給禦林軍統領一個眼神。
一道寒光劃過,母親驚恐地捂住了喉嚨,鮮血噴射而出。她哆嗦著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