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雖說已經入秋,可秋老虎與盛夏相比依舊不遑多讓。
火紅的太陽與悶熱的天氣,讓沁出的汗如同雨水一般,一次次打濕衣衫。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原本應該躲在茶棚或大樹底下歇息的工人,卻因為趕貨的原因,隻能弓著背一步步往船上運送貨物。
碼頭邊上,船夫拿著毛巾胡亂擦著身上的汗,黝黑的臉上帶著市儈的笑。
“小姑娘,去南溪村少說也得這個數。”中年男人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伸出五根皺巴巴的手指晃了晃。
溫嫿頂著大太陽,被曬得發燙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許久才愣愣應了一句:“我媽說去到南溪村最多二百……”
溫吞的女聲裏沒有一丁點力道,細弱得就好像蠅聲,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顯然柔弱易欺。
看著她緊扣著的五指,船夫嗤笑一聲,指了指她身後的東西,“那你媽就沒和你說行李太多得加錢?”
這段時間太熱,來旅遊的人少了一大半,他這段時間生意可不怎麼好做,收入活活少了一半。
眼前的女生嬌嬌小小的,聽聲音又是個外鄉人,不坑上一筆,晚上回去怎麼好意思讓婆娘打上二兩小酒?
溫嫿摸了摸口袋裏已經沒有電的手機,殷紅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今年剛大學畢業,本來是打算在城裏找份工作的,可好工作不好找,差不多的工作她又不想將就,所以都過去幾個月了,她還是待業狀態。
眼看著就要山窮水盡了,實在是看不下去的老媽一個電話過來,讓她回外婆家守山頭。
來南溪村之前,她把路費都算好了的,可實在沒想到被卡在最後一道了。
從鎮上到南溪村十幾裏的水路,放在平時,就算再多加幾個行李箱,二百塊錢也是夠了的。
男人臉上的笑意漸深,似乎是篤定了她會同意。
老媽教她怎麼才不會被人坑的話還縈繞在耳邊,可溫嫿喉嚨就好像堵了一團棉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男人還在盯著,溫嫿臉上燒得慌,汗珠越聚越多,她張張口,許久才憋出一句:“我能先給兩百,到了再給剩下的嗎?”
船夫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小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賴賬啊!”
這話說得倒是好聽,可要是把人拉到那兒了卻不給錢,他還能把人拉回來不成?
這種腦子進水的事,誰愛幹誰幹,他可不伺候。
溫嫿被他一句話說得滿臉通紅,汗水劃過臉頰流進嘴角,鹹鹹的味道在嘴裏化開,喉嚨裏堵著的棉花似乎著了火,燒得她生疼。
麵對著船夫市儈的笑,她猶豫著往後退了兩步。
“我,我不坐了。”
船夫無所謂地聳聳肩,“成啊,不過這兒的人都見到咱們搭話了,你要是想去南溪村啊,就隻能坐我的船。”
為了避免惡意競爭,這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誰先搭上話,那就是誰的客人。
今兒他們搭上了話,想去南溪村呐,那就得上他的船。
溫嫿沒遇見過這麼無賴的人,耳邊似乎響起了老媽恨鐵不成鋼的怒罵聲,她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