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旒今年冬天的雪格外的大,大到足夠迷了眼。
還隻是初雪便叫人覺得寒冷徹骨,不敢想象這整個冬天該如何度過。
落千丞披著狐裘圍坐在火爐旁,眼前的丫鬟正在烤火取暖。
“小姐,你說陛下會來接你嗎?”小丫鬟名叫閉月,她有些期盼似的問落千丞。“他若是心裏沒有我,我也無所謂了。”落千丞的語氣冷漠,在閉月看來,自己的主子在此刻比外麵的空氣還冷。閉月不再多問什麼,她象征性搓了搓發紅的手,滿是無奈。“你希望陛下會來嗎?”落千丞問道。閉月被這一問問的有些發愣,轉而又歎了口氣。“奴婢當然希望陛下可以來接您回去。這天又冷,房子又破又不保暖......”閉月還要吐槽什麼,落千丞無奈的笑道:“有的避風的地方已經不錯了。我剛來九旒的時候,可是要睡大街的。”閉月不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落千丞在流落九旒時經曆了什麼,她也永遠無法知道。
那時北辰國滅,眾臣拚了命將北辰僅剩的血脈送出了北辰地界。戰火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廢墟,那時的落千丞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也是在地府門前安然無事走過去的。性命雖然保住了,昔日恃嬌而寵的公主卻迫不得已流落他國街頭。那流落的那個國家,好巧不巧還是自己的敵國。
三年前九旒國。
街上的集市吵吵鬧鬧,叫賣的小二高聲吆喝喚來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走在街上無不是一番風景,文人墨客吟詩作樂,娶親的,送禮的,人來人往的街上讓那時初到九旒的落千丞仿佛看到了天下太平的希望。直到有人告訴她這裏是九旒的都城時她才知道,所謂的繁華景象不過是自己虛無的幻想。九旒國其他的地方疫病橫行,魚龍混雜。人與人之間沒有溝通的橋梁,隻有弱肉強食方可生存。她不信九旒的王對這些事毫不知情,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九旒的王明知道,卻無心朝政。
突然,落千丞感覺到一陣“咕咕”聲,聲音傳來不是在別的地方,正是自己多日未進食的肚子。她餓了。她摸了摸身上的錢袋子,又看了一眼正冒著熱氣的油餅,在那烙餅的攤位前站了片刻後不帶一絲留戀的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長的路,她實在是餓,不是買不起一張餅,而是她心中傲氣的很。曾經在宮中的吃食都是無油的素菜,實在吃不得油性太大的東西。就在她糾結要不要買一張充饑時,一個身著墨衣,相貌俊美的男子手裏拿著餅出現在落千丞麵前。男子紮著一個高馬尾,發帶隨著頭發擺動著。一雙桃花眼無比柔情,高挺的鼻子下一張薄唇微微勾勒著一抹笑。看似正經又不正經。
“丫頭,餓了怎麼不吃呢?”男子將餅放在落千丞手裏,語氣中帶著撩撥的意思。落千丞猶豫著接過餅,不過片刻她才反應過來:“你跟蹤我?”男子看著落千丞,有些嘲諷意味的笑道:“本......我跟蹤你幹嘛?要說你才更讓你懷疑吧,老遠就看見你在那餅攤前猶猶豫豫鬼鬼祟祟,知道的是你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偷。”落千丞被這話懟的惱怒,而正好多日的苦水無處傾訴。想她堂堂一國公主,竟被如此侮辱。
“你說你沒有跟蹤我,那你怎麼知道我是餓了還是小偷?萬一我就是小偷呢?你就不怕你的一番好意讓狼吃了?再說了,本公主才不屑去偷一張餅。”她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小,那男子也聽不清這麵前的姑娘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隻是看著落千丞因怒發紅的臉,不由得覺得這丫頭還是蠻可愛的。男子再次挑逗著她道:“是啊,萬一你是小偷呢?那要不把餅還給我好了,反正你也不餓。”說著,男子伸出手讓落千丞把餅交到自己手上。落千丞盯著那張餅,恨不得口水都要流出來,半晌也沒有動靜。男子半眯著眼一邊偷瞄落千丞。“你吃不吃?”男子再次開口道。落千丞看了看手裏的餅,又看了看男子,道:“不吃白不吃。”男子這才將手收了回來,滿意的笑著。
“對了,本......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姓落,落千丞。”
“我姓顧。你可以叫我顧公子,也可以叫我遠之。”
二人就這樣走在街上,落千丞穿的單薄,顧遠之就這樣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跟著落千丞。
“你打算跟我多久?”落千丞有些不耐煩道。跟一路也就算了,一路上他的嘴就沒停過,讓落千丞心裏燥得慌。“啊?很遠了嗎?”顧遠之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跟著落千丞都快走出城了。要不是這個人對自己有恩,落千丞早就想一巴掌甩過去了。“你已經跟我跟了一路了,還不遠嗎?你跟也就算了,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說話了!”顧遠之能感受到落千丞渾身散發著熱氣,仿佛跟要燒開了的水壺一樣。他傻笑著,腳步卻很誠實的一點一點向後移動著。“我......我盡量......不說話......”顧遠之額頭在滲汗,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著。落千丞見著顧遠之一臉的慫樣瞬間熄了火。她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