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一聽要自己的孩子騰房子,立刻說:“貝貝那小家夥從四歲就不跟我們睡一屋了,說嫌我打呼嚕吵得慌,阿姨……要不然今晚讓藍藍跟她嫂子住我那間,我睡客廳。”
羽藍一聽立刻打斷:“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走……”轉眼看了看母親憔悴的臉,她咬咬唇,聲音不由黯然:
“我就是回來看看媽,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我去朋友那兒住。”
孟碧雲的臉色頃刻就變了,對著楊林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坐在那一個勁兒地擦眼角,羽藍看了心裏難受,緩緩站起來,笑著說:
“就是沒見到楊叔叔,改天我再過來看你們。”
楊林說:“爸去打牌了,藍藍你再坐會兒唄,外麵還正下雨,要不晚上就先住下……”
嘴裏是這麼說,眼神裏已經透出要送客的意思,羽藍也客套地微笑著,說:“不用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去朋友那,她已經說好開車來接我。”
恨不得一步飛出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羽藍掛著快要僵掉的笑容疾疾走出門,下了樓聽到母親從身後追上來的腳步聲。
夜裏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母親幫她把忘在門口的傘拿了過來,而後慢慢說了一句話:
“藍藍,我都改了。你,原諒媽媽吧。”
羽藍的心髒猛地抽了一下,接著緊緊縮成一團,眼睛一閉就是七年前一幕一幕,她吸了口氣,從胸腔發出幹幹的涼笑:
“您永遠都是我的媽媽,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您放心……我既然選擇回來,就一定會孝敬你。如果有一天……楊家呆不下去了……我還是能養你的女兒。”
“藍藍,當年是媽一時糊塗,我後來去找過涼城道歉,連他都肯原諒我……為什麼你就……”
羽藍站在雨地裏,孟碧雲站在身後的樓道處,燈光忽明忽暗,彼此有幾分隱約相似的臉各自帶著看不清的表情,一天下來羽藍的頭幾乎要被回憶的火山衝地爆炸,太陽穴處突突地跳著疼,她不想再提起任何陳年往事,於是慢慢撐開傘在積水裏走了幾步。
“媽,外麵冷,回去吧。”
吧嗒,吧嗒,腳上的平底皮鞋踩在雨水裏發出輕微的聲響,夜色寂靜,羽藍走到又走了一段距離,聽到母親顫抖的喊聲:
“藍藍,不要因為我,失去進醫院工作的好機會。”
羽藍頓了一下身形,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羽藍撐著傘,在瀟瀟瀝瀝的暮春夜雨裏走了大半個夜晚,城市的燈火一盞一盞地亮起來,她駐足遙望,心想,每一個燈火通明的窗口,都會有一份溫暖的守望吧,隻是在這個她曾經無比熟悉,而如今又無比陌生的城市裏,再沒有一個人,會站在那條幽長漆黑的巷道口,打著一隻手電,默默等她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