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樹林深處,往後是逐漸稀疏的人聲,眼前是手電筒光亮或近或遠在探著路,身側有風吹過,帶著泥土的味道,近在咫尺的少年握著自己手腕,因著走路,手裏力度或大或小陣陣傳來,李桉這才發覺自己不餘一握的手腕,在少年手中,真是有點瘦了。
少年透著光的雙眸在這深深的夜林裏,倒像屈尊下凡來的星辰,反而整個人熠熠生光。
旁人在林裏觀星象引路,李桉身邊自有一顆耀眼星辰。
“發什麼愣?下了這個坡就到了。”趙謙鬆碰了碰李桉的肩,手不知何時鬆開的,指著底下說道。
“哦,哦。”不知道有沒有被抓包的李桉心虛地順著看下去,視力本就不算好,看著黑漆漆的下方有點犯難。
“怎麼了?”趙謙鬆察覺到人有點猶豫。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別扭,李桉躊躇了會,才歎了口氣,站定在原地,看著站在半坡,昂頭看著自己的趙謙鬆,“我視力不大好,看不大清。”
說罷,聳了聳肩。
趙謙鬆在黑暗裏視力算好,有一點亮光就看明白個大概,倒沒想起別人會看不清,以為大家都差不多。
看著上邊,黑暗裏李桉用腳小動作地試探著麵前的路,以為沒人看的清,嘴巴跟趙謙鬆說完話便緊張地抿著。
趙謙鬆拿手電筒往李桉腳下照去,背光處傳來輕笑聲。
本被亮光安撫下來的李桉霎時像又被捏住後脖頸的貓,不服氣地懟了回去:“笑什麼,尊重人各有異好嗎!”
背光裏,趙謙鬆神情惋惜,可惜李桉看不到自己炸毛的樣子。
“抓我手,安全點。”趙謙鬆自背光裏伸來一隻手,幹幹淨淨,手指纖長勻稱,可以說是手控黨偏愛了,原因無他,手腕處有明顯的凹陷與骨感,卻不乏年輕的氣息。
李桉反手抓住了趙謙鬆的小臂,自然地開口,“走吧。”
但領子下發粉的顏色,不知道是否是因暴露弱點而染上的。
距離蘇衢汎請求工作人員撥完電話,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蘇衢汎清楚自己很想將人約出來見麵,但是心中的疑慮還未解答,他不敢直視現實。
坐在咖啡廳裏,服務員將咖啡放好便離開了,剩下蘇衢汎一動不動望著窗外。
剛剛打完電話,蘇衢汎又跟工作人員確認了電話那邊看的是第二十號櫃子,抱著一份詭異的心情。
作為小說家的蘇衢汎設想過很多種可能,但都太荒謬。
等站在櫃子前時,蘇衢汎知曉了,荒謬的情節往往是來自現實的有跡可循。
櫃子裏放著的是蘇衢汎臥室三人合照的其中一人,也是在蘇衢汎青春裏住了很久的那位。
站在櫃前,蘇衢汎卻恍惚覺得被鎖在櫃中的不是那個熟悉的人,而是自己,一時忘記了呼吸,所處的時空恍若真的開始擁有流速,過去的點滴僥幸都付之東流。
走廊,盡職盡責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看人站在櫃子前發愣,一時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因為他能感覺到。
這是他工作以來最常見到的狀態,多是出現在親人離世、第一次前來看望的家屬身上,他們怔愣於一櫃之隔,便是靈與肉的區別。
“先生。”
回過神來,蘇衢汎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表現異常,“怎麼了?”
工作人員褪去了手套,抓在手裏,顯然方才是去查看了什麼內容。
“我剛才又去仔細找了遍,照片還在,隻是壓在了角落裏。”但他沒有拿出來,隻是擺正了,等蘇衢汎過去便能見到。
“啊,多謝我去看看。”蘇衢汎走在前邊,身後工作人員跟著。
等回到熟悉的櫃子前,果然看見了那張捉完迷藏的照片,將照片拿出來放在手裏,蘇衢汎隱隱有些淚意,很久沒有這種狀態了。
站在蘇衢汎身後的工作人員再看櫃裏另一張照片,驚覺跟方才那櫃子裏的不是同一個人嗎?
等蘇衢汎回過神來,咖啡有點失去溫度,但人好像沒意識到,端起喝了一口,便拿出手機,將方才偷看來的手機號,存進了聯係人裏。
等再次拿出手機,翻看聯係人,總是會不自覺回到這一串數字前。放進口袋,已經是走在無人的大街上了,再抬頭,已是繁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