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禾在眾目睽睽之下緩慢起身，這場仗在所難免，也已到了她的回合，遂坦然開口，“七弟那身料子確是我從泉州帶過來的，因是周小娘家鄉舊物，想也有緣，故而送與了她。”
“有緣？”鄭氏出了座位，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有緣你才單送了她？”
旁邊梁緒悶臉跟著出來，再難相勸，隻朝上頭拱手告退，說他要去溫書。梁寬也煩，索性一道遣他哥兒幾個出門，梁縉聽得如此說，略拱拱手就一溜煙兒跑了；梁綱恐他母親惹禍受罰，兩腳磨來磨去，又不吭聲。周氏與兒連心，招手摸了摸他的頭，安囑幾句，梁綱才聽話隨緒哥兒出門。
這個當頭，她還母子情深，鄭氏氣得七竅生煙，隻覺頭頂像個火爐般劈裏啪啦，立馬轉了靶子，幾步跨到梁寬身邊，一手扶著他，一手指周氏，“官人，你瞧見了，她可有半分做錯的樣子？”
梁寬頗為難堪，勉強拂下她的手，衝周氏吼道，“你放規矩些，我迎你進門，不是叫你托大拿喬、裝樣子擺譜兒的，上頭還在問話，你當耳旁風，是嫌我門庭小了，容不下你？”
周氏也不怵，以退為進，“大人有什麼話盡管吩咐，我自洗耳恭聽。”
梁寬出師未捷，頓失氣勢。這些年，他與周氏感情最深，她那裏也去的最多，他知她性如竹，寧折不彎。
眼看竟無下文，鄭氏複又哭哭啼啼，怨天怨地起來。梁老夫人嫌吵，也知她不肯輕放，便叫下人散了，連帶著薑氏一並退下。那薑氏從頭到尾頭也不曾抬幾下，聽如此說，忙不迭跑了。
鄭氏哭得真切，怨周氏沒大沒小、目無尊卑，怨書禾心思不平、恐有它謀，又哭燕姐兒敏姐兒尚無新衣，她的書頤布料樸素，越哭越動情，直扶在梁老夫人膝上抹淚兒吸鼻。
她鬧得歡，書禾便徑直往書頤那兒去。頤姐兒傻呆呆坐著，不知道要去哪裏好，手把著身後的嬤嬤，看這場鬧劇，見書禾過來，忙鬆了手起身。
“你想要七哥兒那身料子嗎？”書禾柔聲問她。
梁書頤不知何意，點點頭，又搖搖頭，書禾拍拍她的手，笑道，“你若喜歡，我明日給你幾尺可好？”
八姐兒還小，聽姐姐如此說，不由靦腆，一個勁兒點頭，又瞧上頭她母親不依不饒，小聲問詢，“二姐姐，我母親會同意嗎？”
書禾蹲下身，撫她的手，哄她道，“方才母親也說了，你還沒有，若你有了，她該歡喜的。”
書頤喜不自禁，信了她的話，“什麼時候給我？”
“這會兒天黑，明日白日我仔細尋些，尋到了叫你去我那兒。”
八姑娘喜得連連點頭，因瞥到書禾身後、撐個腦袋看戲的書燕，小眼睛眨巴，拉書禾俯身，狡黠一笑，“三姐姐、四姐姐有嗎？”
書禾眼瞧這個小丫頭的機靈勁兒，突然回想起那天，周氏在消金亭衝自己輕笑的模樣，她說，“不必送了”，可是預料到了如今景況。
“她們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