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1 / 3)

在沾染了血的劍身快要貫穿沈禁的身軀時,柳太師,周大將軍和憫王沈劼及時趕到,從皇帝的劍下,將渾身是血的沈禁救了下來。

之後,柳太師把沈禁帶出宮去。

二皇子沈案則被憫王帶走,藏入教坊司,在教坊司中將其撫養成人。

在太師府滯留半個月,沈禁養好傷後,踏上了去踏莎島的路途。

踏莎島是一個專門為朝廷培養死士的地方,柳太師說這個地方可以磨礪他的心智,鍛煉他的筋骨,為將來他成為一國之君打下堅實的地基。

在這個島上,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沒有任何情義可言,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處處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要想在踏莎島活下來,沈禁必須不斷殺人,隻有殺掉身邊的競爭者,他才有生的機會。

十二歲上島,直至十九歲返京。

這七年裏,他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手上染了多少鮮血。

在一次又一次殘忍的血色磨礪之下,他的心變得堅硬無比,上麵裹上一層又一層堅不可摧的寒冰,他本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人,不會對任何一個女子動心。

直到,他與那個少女重逢。

他返回京後,遭到憫王和沈案一行人的劫殺,重傷失憶流落到嘉府。

在嘉府的那段時日,他幾乎是受盡屈辱,隻因他不慎踩中嘉嫵的繡鞋,他便被嘉安和一眾府丁抓起來屈打折磨,險些失了性命。

後來,他養好傷從嘉府逃了出去,在記

憶恢複後帶著自己這些年聚集建立起來的勢力重返紫禁城,斬殺憫王和沈案,成為皇帝名下僅剩的有資格成為儲君的皇子。

皇帝隻能立他為儲君。

而他這位父皇向來生性多疑,將他立為儲君,卻並不完全信任他。

皇帝在他的身邊,安插了許許多多用來監視他的眼線,以防他生出篡位謀反之心。

皇帝還左右他的婚姻,不準他與任何世家大族的女子聯姻,以免他的勢力太過強大,越過自己去。

沈禁冷眼看著自己的父皇給他施加的這些傾軋與圍籬,輕蔑地一笑了之。

不管是世家之女,還是平民之女,他都不想娶。他想要壯大自己的勢力,何須依靠聯姻的方式達成,成婚對他來說,不過是件麻煩事,而今皇帝如此行徑,正好為他省事。

皇帝的心思難猜,也藏得極深,京中不少權貴看不明白皇帝的用意,見沈禁被立為儲君,爭相向他拋來橄欖枝。

他們變著法地將自己家的女兒打扮得天仙似的,推到沈禁麵前,做著讓沈禁娶了他們的女兒,立他們的女兒為太子妃的美夢。

連柳家也不例外。

沈禁對這些被推上來的鶯鶯燕燕毫無興趣,她們在他麵前就如地上的塵埃,園中的草木,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每次有女子深情地凝視他,或向他拋手絹,往東宮送禮品時,他都嗤之以鼻,恍若未見,對於她們送入東宮的東西,他更是瞧也不瞧一

眼,命人盡數退回去。

在皇帝無孔不入的監視施壓之下,沈禁開始不擇手段地收攏兵權,隻要有了足夠的兵權就能與皇帝相抗,不久的將來,皇帝也再也奈何不了他。

四處籠絡人心,結黨營私的同時,他發現皇帝有意向周嘉兩家動手。

回想起在嘉府的那些日子,他冷笑著,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罪有應得。

那時的他不知,不久後的將來,他會為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傾盡畢生心血,救她,護她,為她肝腸寸斷,為她徹底瘋魔。

多年以後,他會為自己當年沒有及時出手阻止皇帝,而痛悔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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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禁成為太子後,參加的第一個大型宮宴是宮中舉辦的去火宴,當時的去火宴由先周皇後的侄女繼周皇後——周見雲主持。

這種京中貴子貴女的相親宴,沈禁本不屑一顧,但他的父皇卻假惺惺地給他送來宴席的請柬,還囑咐他若有心儀的女子,告訴父皇,他會給他們賜婚。

他聽了以後,隻覺得他這位父皇惺惺作態的模樣,虛偽又好笑,但既然皇帝這麼說了,他也不得不去。

正因為去赴這場去火宴,他與嘉嫵在宴上重逢,正式撞上他一生中最大的劫數。

那時的嘉嫵早就忘了他,忘了少時曾見過他。

忘了她曾給過他一個香囊,忘記他曾在大雪天裏,一步一步背著她去往坤寧宮,也不知道他因踩過她的繡鞋,在嘉府受盡了哪些非人的

折磨。

這個笨笨的少女,對他一見鍾情,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他。

對於她的示好,起初他不以為意。

在此之前,不少像她這樣的貴女對他表明過心跡,她們都說心悅他,但在他無休止的冷眼以待和毫不留情的拒絕後,她們無一例外打起了退堂鼓,沒有一個能堅持過三個月。

他並不認為少女對他的喜歡能維持多久,因為沒人會比他更了解自己,一旦深入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堅信,沒有人會愛他。用不了多久,她也會和那些貴女一樣,知難而退。

他本以為少女很快就會放棄,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那個少女的毅力。

不管被他推開多少次,她雖時有傷心,但下一次她還是元氣滿滿地回到他的身邊。

用她那嬌嬌蜜蜜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喚他:“殿下......”

她蠢笨,她呆傻,但她的愛純真,炙熱,毫無雜質。

她就像是一道光,再一次毫無征兆地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漆黑的世界,瞬間天光大亮。

那顆堅硬冰冷的心,在她堅持不懈的攻勢下,不知不覺地軟化不少。

當他發覺自己對她動心之時,他懊惱過,煩躁過,壓抑過,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忘了她。

可都沒用。

越是逼著自己不去想她,她的身影便越會往他的腦子深處鑽去。

就像一團烈火落入枯草叢生的平原,引發熾浪燎原。又如一顆隕星砸入遼闊無邊的大海,掀

起滔天巨浪。

他心中湧動的情思與渴望,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要她,想將她拆吞入腹,想狠狠地占有她。

他想娶她為妻,將她禁錮在身邊,讓這道光永遠照著他。

生出這些妄念的同時,他還算有些理智,知曉要顧忌虎視眈眈的皇帝一黨。

他為試探皇帝對他娶妻一事的態度,破天荒給兩個高門大戶的千金各回了一份禮。

那兩家人在收到沈禁的回禮後,欣喜得忘乎所以,他們以為自己的女兒被沈禁看中,即將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

但沒過多久,那兩家給沈禁送過禮品示好的女子,全部死於非命。

這是皇帝給他的警告。

暗衛將這個結果報給沈禁時,沈禁坐在昭宮的楠木獨座上,仰頭大笑出聲。

慢慢的,這份笑聲變得有些蒼涼。

他不能娶嘉嫵。

在沒有足夠與沈劭相抗衡的實力之前,他不能接受這份感情,更不能有軟肋。

自那以後,他對她愈發冷漠,為了讓她死心,他甚至還利用了周沐風和柳玉瑤。

那日他受皇命,代替皇帝前往玉山護國寺敬香,嘉嫵不出意外地跟了過來,他本想在那日同她說清楚,與她劃清界限,但不巧那日他遭到刺客的偷襲身受重傷。

那個癡心的傻姑娘,為了救他,強行扒下他的外袍,與他交換了身上的衣衫,獨自去引開那些刺客。

可他哪裏需要她救,他手下的銀麟衛很快趕來救下了他,等他快要尋到嘉嫵時

,他撞見周沐風往嘉嫵的方向奔去。

他停住腳步,藏在暗處親眼看著周沐風救走了那個驚慌失措的少女。

她膽小,她懦弱,但她為了救他,能不顧一切,哪怕是自身的安危。

她是真的愛他,用自己的性命在愛他。

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即離開那個地方,以免皇帝的眼線發現什麼端倪,察覺到他對她的不一般。

可他還是失控了,那是他成為儲君以後,第一次失控。

那日,他緊緊攥著拳,提劍殺盡了那些追捕嘉嫵的刺客,並吩咐手下,將那些刺客全部剝皮抽筋,碎屍萬段,丟去喂狗。

就憑這些個雜碎,也妄想碰她?

自那件事以後,玉京中瘋傳他和嘉嫵的風流韻事,幾乎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他為在皇帝麵前表明自己清心寡欲的態度,特派東宮的內侍前去安遠侯府,警告安遠侯管好他的女兒,不要再生出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