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中的雁水塘還彌漫著一層薄霧,霧氣布滿了整個天空。一旁地裏的的紅薯藤貪婪的吸吮著這天地精華,仿佛今年的收成全靠它了,除了這貪婪的紅薯藤還有夾縫偷生的大豆苗也在其中渴望著能夠雨露均沾。雁水塘邊的一個院子裏,一棵風楊樹佇立著,靜默不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村裏的老人說這棵樹有些年歲了,比他們的年紀都大,誰也無從考究這棵樹的到底在這裏多久了,或許是早在慶安村存在之前,亦或是更早,幾棵病懨懨橘子樹旁的房屋裏住著菊嫂一家人。
雖然天還沒有全亮,但是已經隱約聽見開門咿呀聲還有幾聲老人的咳嗽聲,此時霧氣還未全部散開,水塘裏已經有了人洗衣的摔打聲音,菊嫂也早早的起來了,開始拾捯著全家的衣物,碎念著丈夫王大軍趕緊起來,趁著天早涼快,趕緊下地把地麵的紅薯翻些回來,紅薯藤也割些回來,圈裏的小豬仔還是等著要吃呢,大軍一邊起床扭了扭身軀說了聲:“曉得了”,就拿著那把磨的錚亮的鋤頭和挑簍出了門。
菊嫂看了看床上的一雙兒女,此時還睡的正香甜,滅了蚊香,叫著:”豔豔,趕緊起來了,把衣服拿到水塘去洗了”,豔豔掙紮著睡意爬了起來,不耐煩的說:媽,為啥子不喊川娃兒洗衣服,還這麼早,等一會再去洗嘛……話還沒有說完,菊嫂已經把裝好的一大桶衣服放跟前了,並說著:你要聽話嘛,那家的女娃子不幫著媽老漢做家務,現在不學著做家務,不然怎麼嫁的出去,你看村對麵的李敏起的比我都早,洗衣早就洗好了,早飯都要煮好了。豔豔拖踏著那雙破了邊的涼拖鞋,提著桶朝著水塘走去,邊走邊想著:為什麼嫁人要做家務?嫁人和洗衣服有什麼關係?這樣的問題有很多,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疑問了,這對於豔豔來說,這或許太過複雜了。
菊嫂是一個地道的農村婦女,隻上過幾年小學,在她的認知裏,家和地裏的莊稼就是她的天和地,菊嫂還沒成家之前,是家裏的老大,老母親生了四個女兒,在慶安村,沒有兒子這件事,一直是菊嫂父親最大的心結,但缺吃少穿的年代裏,已經不能在養育更多的孩子了,老母親早已幹癟的乳房和日漸佝僂的身軀,已然承受了太多,作為家裏的長女,幾個妹妹相繼出嫁後,唯獨菊嫂還留在家裏,菊嫂年輕時也是十裏八村的好看姑娘,眼瞅著年紀也不小了,父母也開始四處張羅,在周大媽的介紹下,拉來了明月村王大軍做了上門女婿,王大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隻知道幹活,起初是不願意上門的,但在見了菊嫂後,當即就改變了注意,願意上門,兩人也算是修的正果,簡單的辦了幾桌就算是結了婚。
豔豔和弟弟在村校裏麵上小學,成績並不是很優異的,像大多數的農村女孩子一樣,除了學習和做一些家務,還要學著大人模樣照顧弟弟,有時也忘了自己也還是一個孩子而已,但是在慶安村,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菊嫂的心裏,弟弟川娃兒才是她這輩子的指望,
隻想著再過幾年,豔豔大一點了,給他找一個好點的人家,就算是對得起母女一場了,他盼望著川娃可以多讀點書,他才是這個家唯一的指望,奈何兩個孩子都不是讀書的料子,隻對田裏的蛤蟆還有河裏的魚蝦感興趣。
在豔豔的世界裏,這個家是溫暖的,對貧窮和未來並沒有太多的認知,她最大快樂就是和同村的明蘭一起田野裏摘野花,在山頭迎著風奔跑著,這樣的時光轉眼過了幾年,豔豔麵臨著要去哪裏上初中的問題,因為學校隔得的還是很遠,需要住校了,豔豔每天都和白蘭在草垛下聊住校需要哪些準備,對即將到來的中學生活充滿了好奇與向往,這也意味著可以逃離家裏這些繁重的家務活。
白蘭和豔豔同歲,她性情乖巧留著長長的馬尾還有淩亂的自來卷,棕黃的眼睛裏麵總是布滿了疲憊與麻木,也隻有和豔豔在一起她才露出一絲少女的純真氣息,說來她的身世也挺可憐的,她原本不是慶安村的人,聽聞是從其他地方抱養過來的,也是家裏太窮了,家中想生兒子,奈何生了三胎還是女孩,家裏實在養不起隻能送養了,輾轉才到了我們村目前的養父母家裏,養父母家中其實已有好幾個孩子,養她不過是為家裏增添一個勞動力而已,自然也是沒有得到太多疼惜的,隻等到到了歲數嫁出去也能得些彩禮罷,和豔豔同歲也該上初中了,她默默的聽著豔豔對中學生活的憧憬,隻說著:真好!然後用木棍搗弄了地上的泥土,不時的望著遠處快要下山的夕陽餘暉,霞光在她的眼睛裏閃爍著逐漸變得暗淡了起來,仿佛她一眼看到頭的未來。
今年的八月,和往年一樣悶熱,川娃子每天都在水塘邊的石頭縫兒裏摸索著螺絲魚蝦,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或許最大的快樂莫過於此了,讀書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興趣點還是在於怎麼玩的更加盡興,他常常去田間,抓些青蛙回來,並不是為了吃,而且折磨他們,把青蛙扒掉皮,擺成一排,看沒皮帶血的青蛙還在抽動,有的還在跳動,在一旁樂的哈哈大笑,感覺像是發現新玩法,偶爾也抓些肉蟲子放在火堆上炙烤,看蟲子蠕動掙紮的樣子,覺得很是解氣,還要抓些死鳥放在豔豔的書包裏,嚇得豔豔哇哇大哭,但是有母親的庇護的縱容,川娃子總能安然無恙且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