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 長明宮的門被人推開了,花影解下身後的青色流雲暗紋披風, 披風上的雪粒子被盡數抖落在地, 為清冷的長明宮又添了幾分涼寒之意。

“怎麼隻有你一人前來?今夜陛下可會來?娘娘病得這樣重,隻怕熬不住了。”花憐看了一眼躺在床塌之上的人兒,低沉的聲音帶著哭腔, 心疼得直抹眼淚。

人人都道宸妃娘娘最得寵, 陛下親賜長明宮,宮中賞賜的珠寶玉器, 鮫綃錦緞堆積成山, 就連那芙蓉帳頂上高懸的那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 都是陛下從雷州進獻的寶物中親自挑選, 命人送來, 懸於帳頂。

隻因娘娘怕黑, 有了這顆夜明珠,即便是在黑夜,也能照亮長明宮的一隅, 帶來幾分光亮。

可誰知自從矯鸞宮的那位入宮後, 昔日的盛寵不過是個笑話。

花憐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宸妃娘娘也實在太命苦了, 非但夫君的寵愛被奪了去, 就連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也沒了。

自從被換去眼睛後, 娘娘便一直病著, 今晚又發了高熱,病得奄奄一息,花憐便自作主張, 讓花影去紫宸宮請陛下過來瞧瞧娘娘。

花影搖了搖頭, 搓了搓被凍得通紅的雙手,放在嘴邊,呼出一口熱氣,有些愧疚自責地道,“陛下根本就不在紫宸宮,聽王總管說,一個時辰前,嬌鸞宮的那位舊疾複發,命人將陛下請了

去。”

“那你怎的不去嬌鸞宮請陛下!娘娘病的這樣重,隻怕……”花憐眼中湧出了一行熱淚,娘娘病的這般嚴重,今夜更是連湯藥都無法服下,隻怕是不成了。

花憐低聲地抽噎著,緊緊地捂著嘴,生怕這壓抑的哭聲驚醒了床上已經昏睡過去的人兒。

花影氣憤地捏緊了拳頭,憤憤地道:“你怎知我沒去!我得知陛下去了嬌鸞宮,便一刻也不敢耽擱,冒雪一路跑去了嬌鸞宮,外頭一片漆黑,還在下雪,我在雪地裏摔了一跤,你瞧,我手掌還擦破了皮,這會子還在流血呢!”

花影是個急脾氣,最受不得被人冤枉,她趕緊將傷口展示給花憐看,又氣憤地道:“說起來便來氣,那嬌鸞宮的人實在可惡,陸朝顏身邊的丫鬟紅露說陛下親自喂她家姑娘服下湯藥,早已經歇下了,她還說陛下今晚便歇在嬌鸞宮,還說若我驚擾了聖上,便是連長明宮上下也難逃責罰!”

花影氣得漲紅了臉,開始口不擇言:“我呸!那陸朝顏分明就是梁王妃,算哪門子的陸姑娘,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入宮,又有什麼資格伺候陛下……”

“你快別說了,就憑你的這番話已經給咱們長明宮惹來天大的禍事了,你若是念及娘娘對咱們的恩情,絕不可再提此事,也莫要去惹嬌鸞宮中人。”

花憐耐心地勸說了花影一番,便滿臉憂慮地看向床塌

之上的沈念。

宸妃娘娘實在可憐,陛下也當真絕情,錦玉般的人兒,卻被搓磨至此,娘娘的命為何會這般命苦!

思及此,花憐又落下淚來。

沈念躺在羅漢床上,雙目蒙著一條白綾,眉眼卻蹙得緊緊的,她雙頰燒得滾燙,頭腦也燒得昏沉。

雖然仍在昏睡著,卻睡的不甚安穩,她額前出了一層薄汗,鬢邊的發絲也已經被汗水濕透了,淚水打濕了蒙著眼睛的白綾,兩頰處皆是淚痕。

她像是被夢魘住了,纖瘦的雙手伸至半空中,拚命地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能抓住。

許是聽到了哭聲,她忽而從夢中驚醒過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見一絲的光亮,周遭也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再次提醒了她,她再也看不見了,而她那雙美若星辰般耀眼的眼眸也到了別人的眼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