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被巴圖拖入海裏的那日,恍惚間聽到了往日養的鳥兒在輕聲吟唱。

她漂浮在上空,下麵是她死去的煙波湖。

碧綠的湖水上煙霧縹緲,恰如其名,好似仙境。

記憶裏一襲紅衣的淩嬌嬌表情狠厲決絕,抬手推她下去。

“靈兒小姐,我來救你!”聽著身後有人驚呼,她一躍跳入水裏。

水中,紅衣和白衫交織。

淩嬌嬌用力按住她的頭往下沉,嘴角掛著邪惡的笑,用口型說:

“鍾靈,去死吧!”

透過澄澈的湖水,父母兄弟的麵孔清晰可見,他們臉上全是焦急。

鍾靈知道,這不是為她。

她緩緩閉上眼睛,不再掙紮,他們生養她一場,可她似乎一直是他們的累贅。

被厭惡被嫌棄,如果死能讓他們快活省事兒些,這樣也好。

是母親最先跳進湖水裏,隨後父親和哥哥弟弟都跳了進來。

鍾靈看著他們眾星捧月地護著紅衣濕透的淩嬌嬌,一聲疊一聲地關心。

“嬌嬌姐,你怎麼這麼傻,她要死要活隨她去,怎麼值得你搭上性命。”鍾家小弟說。

一向冷然的鍾父頷首表示讚同,“對啊,你是凡身肉體,怎麼能經受煙波湖水的侵蝕呢。”

鍾家大哥把自己袍子披在淩嬌嬌的身上,將人緊緊地摟在懷裏,麵色黑沉,一言不發。

鍾母問,“靈兒呢?”

“靈兒小姐說我的命是她的,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她要拉著我去死。。。”

鍾父冷哼一聲。

鍾家大哥眉頭閃過厭惡,而鍾小弟出口道:

“我就說從小把她慣壞了,父親母親你們還是心太軟了,當初如果不挖她的心,大哥就活不了,我是沒有出生,如果是我,我情願不活也要把心髒給大哥續命的。”

鍾父也開口說:

“何況我們也用玲瓏鐵給她雕了心髒,可這麼多年我們如何關心愛護,她半點情緒波動幾乎沒有,無法補全人類的七情六欲,讓我們一直活在內疚裏,拖累得大家精疲力盡,嬌嬌代替她陪在我們身邊盡孝,她卻要嬌嬌去死,果然是鐵石心腸!沒有心的人已經不是我們的女兒了。”

漂浮在上空的鍾靈心髒猛然收縮,原來魂體出竅也是會疼的,是那種滲透到每一個毛孔的疼痛,無法呼吸。

過往種種她曆曆在目,她終於明白了往日那些想不通的細節,父母長兄為何每次看她都帶著無盡的內疚,弟弟每次眼中閃過的不耐。。。

原來這才是真相啊。

“我問,嬌嬌呢?為什麼我在湖底沒有看到她!”鍾母尖叫地問淩嬌嬌。

她的尖銳地聲音讓不停抱怨鍾靈從而減輕自己愧疚的三人愣住。

他們似乎才想起來還在煙波湖中的鍾靈,有些茫然看向湖麵,麵色陡然大驚。

往日碧波粼粼的煙波湖上,不知何時起了濃鬱的煙霧,目之所及已經看不清湖麵真容。

“煙波湖的禁製開啟了,我的靈兒還在裏麵啊。”鍾母麵色突然變得慘白。

鍾父和鍾家大哥也都勃然變色,丟下淩嬌嬌跑向湖邊,結果被無形的禁製反彈回來!

鍾小弟年歲小,並不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麼,他無所謂道:

“鍾靈她不是有避水珠,死不了。”

有些發癲的鍾母朝他揮手,“她的避水珠不是被你搶過來送給嬌嬌了?”

鍾小弟像是才想起來一般。

看著裹著大哥衣衫的淩嬌嬌茫然問:“嬌嬌姐,你不是有避水珠嗎?怎麼還會。。。”

後麵的一段時間,鍾靈就的魂體無法遠離鍾家人,隻能在鍾府的上空盤旋。

她看到了大陸第一醫修世家鍾家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鍾母有些魔怔,不許淩嬌嬌穿紅衣,不許她大聲說話,不許她笑和撒嬌,讓她穿著白衣,關在鍾靈曾經住的幽靜小院子裏,時不時地摟著淩嬌嬌溫柔地問:

“靈兒,娘給你做的衣服喜歡嗎?”

淩嬌嬌想不明白,這幫人明明厭惡鍾靈要死,為什麼她真的死了,他們卻瘋了。

鍾父對家族事情不聞不問,把自己關在煉器室裏,不知在折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