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臨時休息室。
許念兩隻手支撐在洗手台,怔怔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青年發絲濡濕,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白潤的肌膚滑過,最後隱入襯衣深處。
工作服的包裏揣了鼓鼓囊囊的五千塊,許念有些不放心地把錢塞到衣兜更深處,才背靠著牆,拉了個小板凳坐下,慢慢撓起褲腿。
褲子材質順滑,垂感很好,輕微一動,膝蓋上大塊青紫露出來,傷口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破了皮,沒有得到及時處理,還踏踏實實跪在地上爬了一圈,已經高高腫起,中心泛著血意的紅。
許念微涼的指尖輕觸了下,有點疼,但不影響走路。
他咬著牙噴了點酒精碘伏,深色的藥水在細瘦的小腿往下滑,用棉簽慢慢蘸幹淨,防止把褲子弄髒。
休息室裏充斥著淡淡的碘伏味,混雜著酒精,許念這半年有一半的時間待在醫院聞消毒水,對這些味道已經習以為常。
他放下褲腿,站起身,打開自己的專屬衣櫃,從包裏翻出一根外皮發黑的香蕉,剝開皮慢慢吃著。
許母沒吃完快壞掉的水果,通常是許念接手處理。
許念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還早,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但他今晚想早點回去。
五千,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許念抿唇,一顆顆解襯衫的紐扣,露出精致的鎖骨和頎長的頸項,後背幹淨白皙,瘦削的肩胛骨微微支起,隨著動作起伏顫動變化,他長手一伸,抓起黑色的平價衛衣往身上套。
深色的衣服襯得他皮膚更白,有極致色彩分明的美。
休息室裏隻有他一人,許念換好衣服,忽而仰頭,盯著明亮的白熾燈,眼眶不知不覺紅了一圈。
他咬著唇,從喉嚨中泄出一點不穩的哭腔,喃喃喚了一聲:“謝予淮……”
他似乎要把這三個字嚼碎了,混著玻璃碎片吞進喉中,割得他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謝予淮這麼對他,是他活該,就算把他綁起來打一頓也不為過,但他又有些難過,他沒想到,兩個人的重逢會這麼突然,如同突如其來的大暴雨傾瀉而下,而淋了雨狼狽不堪的,隻有自己。
……
門外喧囂的音樂鬧騰兩三秒,又馬上被房門阻隔在外,有種極強的割裂感。
休息室的門再次打開,許念餘光瞥到明顯和他們工作服不符的深色西服和朗丹澤黑色皮鞋,有些眼熟,但他情緒低落,並不想思考。
許念提溜著書包往裏麵放手機和充電線,埋頭提醒道:“先生,這是員工休息室,不允許進入,找廁所的話出門左拐五十米,就能看到指示牌了。”
房間靜悄悄的,那人並沒有走,反而將門關上,獨特的鎖門聲讓許念收拾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了。
許念瞬間警覺,轉過頭,看見身形高大的男人擠在小小的休息室,空間瞬間變得逼仄了些。
謝予淮精準地捕捉到了許念微紅的眼尾,細長的霧眸似乎淅淅瀝瀝地下過一場小雨,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他不可否認,歲月沒在許念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甚至更有韻味。
他擰緊眉頭,還是那副憎惡的姿態,薄唇輕啟:“哭了?”
休息室隻有一個出口,就是謝予淮身後的那道門,麵對男人的步步逼進,許念不自覺地後退兩步,手指扒著衣櫃,食草動物的天性是躲避,但他避無可避。
一直退到牆壁,兩個人擠在角落。
謝予淮單手揣在褲兜裏,壓迫感十足地停留在許念麵前,抬起完好的左手,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眼前人嫣紅的眼尾,動作很輕地撫摸著,類似於安撫。
許念屏住呼吸,僵硬著身子逆光去看謝予淮的眉眼。
包廂的燈光太昏暗了,在這裏,他才徹底看清楚謝予淮這四年的變化,小狼長大了。
褪去稚嫩,麵部線條更加鋒銳,眉眼深邃,眼眸生氣時,漆黑一片,駭人,但很有魅力,如深井般沉靜,讓人忍不住主動跌落進去。
謝予淮指腹摩挲過細膩柔潤的皮膚,許念回過神,他不想和謝予淮有過多糾纏,後背是牆,許念隻能不適地偏過頭,躲過男人的觸碰。
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強硬地擒住下巴,被迫抬起頭看著男人眸中愈燃愈盛的怒火。
許念吃痛地微張著唇,白皙的臉龐被捏出紅印,刺眼至極,他想掙紮但是對上謝予淮的臉,心中一顫,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模糊道:“你要做什麼?”
謝予淮抓著許念的瘦削尖細的下巴,故意把他臉頰上的軟肉擠在一起,看他霧蒙蒙的雙眼,哀求地看著自己。
詰問道:“我做什麼?許念,四年前你騙我的事,你以為跪一會兒就抵消了?”
他的另一隻手攬住許念細瘦的腰身,力氣不大,卻能精準地掣肘控製住他,像捕捉獵物把人嵌進懷裏,他熟稔地卡住許念的腰窩,丈量著獵物的胖瘦,聲線如墜冰窟般冷。
“我還以為拿了謝庭的錢會過得很好呢,沒想到,還是在會所裏當有錢人的狗。”
許念的身子輕微地顫著,濃密的眼睫抖了抖,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謝庭是謝予淮的父親,他從來不叫謝庭爸爸,謝予淮的母親生下他後,謝庭不聞不問,甚至出軌,將別的女人帶回家。
謝母得了產後抑鬱症,痛苦持續了五年,最後跳樓自殺,年幼的謝予淮目睹了媽媽的死亡。
可悲的是謝母死後,謝庭才知道後悔。謝予淮恨謝庭,甚至和他簡單的觸碰都會嘔吐不止,他無時無刻想脫離謝家長子的身份。
謝予淮的手指惡劣地擠進沒有分毫反抗的人的口中,修長的手指攪動著濕熱的舌,看著許念豔紅的舌尖和濕淋淋的唇,眸色深了幾分,蘊著風雨欲來的架勢。
他知道在這裏工作的人多多少少會為了錢出賣身體,但他一想到許念赫然在列,胸腔便騰起一股怒不可遏的火,他從高中護到大學的人,在這裏給別的男人斟酒,賠笑,甚至於上床。
真的是好笑。
細微的水漬聲在空間回響,許念的呼吸漸漸急促,他忍受不住這種氛圍,手指抓住謝予淮的手腕,想把那隻作亂的手往外拽。
謝予淮鉗製得更緊,力氣大得驚人,手臂上方的青筋暴起,更牢固地卡在許念的牙齒上,指節壓出齒痕,他毫不在意道:“許念,你知道四年前我被帶走後,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