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三日。
宮中的規矩,除夕前三夜各宮宮人需寅時起身,點燃宮殿外的紅紗燈。既便大昭入冬逾今,片雪未下,人心慌慌,除夕還是要過的。
鈺寧點上了燈,照亮了坤寧殿的匾額。也將她的臉照地一清二楚,眉若遠山之黛,一雙桃花眸似喜還悲,黑暗中,她仿若玉蘭花一般,身有淡淡清幽。
畫屏看地差點失了神“鈺寧,你該嫁人了。”
鈺寧臉色一紅:“就知道胡說。”
畫屏笑了笑,冷地趕緊挽上鈺寧的手臂,隻想趕快回去,路上不免嘟囔了兩句“鬼天爺,不下雪還這麼冷。也不知那天譴,天譴到誰了。”
鈺寧忙堵了她的嘴,四下一顧,幾排宮人正在長街上行走,都是各宮辦差的“隔牆有耳,如今這事滿城風雨,你要是不想被砍頭,少說兩句。”
她為人最是小心謹慎,又是聰慧,畫屏早已習慣,若不然,她一輩子隻能在掖庭了,哪能撥到坤寧殿來,一步步成為皇後信地過的人。畫屏見她如此,忍不住想問:“鈺寧,你如此聰慧,日後有沒有想過嫁給什麼樣的男子?”
鈺寧被她如此一問,失神了片刻,半晌才對她說:“我如今隻想年滿二十五歲出宮。”
“可你已經十八了,早已過了及笄之年了,當真未有想過?”
“未有。”
鈺寧說罷,便抬腳跨出宮檻。畫屏趕忙追上她的腳步,突如其來的一陣陣鐵蹄聲,讓二人腳下微頓,後又隨著長街上一眾宮女黃門跪了下去。在宮禁之中能踏響鐵蹄,在律令上除了天子便隻有禁衛軍奉詔入宮,如今卻還有另一可能——虎豹騎。
虎豹騎獨有的黑甲,與黑夜融為一體,在暗夜中仿若千寫萬馬之勢。忽然兩支足有五百人的虎豹騎,在長街上整肅有序地分開兩邊,空讓出中道。隨著他們的動作,鈺寧悄悄抬了眼,映入眼簾的是西域進貢的勁騎——玉照獅子夜,踩著純金蹬子的是一雙雲紋皂靴,往上便是玄色袍服和禮製上隻有皇帝和太子可戴的玉帶。
畫屏見她如此膽大,連忙將她按下去,低聲道:“你是不想活了嗎?快下去。”
她低頭的瞬間,隱沒了眼神中一絲不清不明的波瀾。
待虎豹騎盡數走盡,長街上的人才起了來。畫屏拍了拍塵土,卻聽鈺寧出聲:“離上朝還有一個時辰,他這個時辰進宮做什麼?”
畫屏道:“進宮找陛下唄,咱們這位陛下也沒幾年做了罷?”說罷,她驚覺自己失言,連忙左顧右看,確認沒了人,才拉著愣在原地的鈺寧趕忙離去。
入冬逾今,未見片雪,俗語說:“冬無雪,麥不結”到時天下饑骨露野,於是人心惶惶,皆言天譴二字,隻是天譴欲誰?莫說大昭建國至今四百二十有五,曆今二十六代帝王,便是遍覽古冊亦未有例。
一說自靈帝始,三綱不立,釀今日天下分裂之禍根。今西蜀有自稱為皇叔的劉鈞,雄據益、荊二州,南有江東顧氏,占據大片南地,北地青、徐二州仍有割據勢力,雖皆奉天子,無奈朝中先後有魏王父子,挾天子以令諸侯,破壞三綱法度,惹得天怒人怨。二說自魏王妄顧太祖令“本朝家規,不存異姓王,不封九錫。”以來,天下戰戈山雨欲來生靈塗炭,加之魏王父子先後殘害忠良無數,方才招致上天如此警示。這兩種說法無異於都在攻擊同一人——魏王。
畫屏與鈺寧趕回式乾殿,卻被一位高大身披黑甲的男子攔了下來:“魏王與陛下議事,擅闖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