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下夜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了，他躡手躡腳的打開臥室的房門，下早班的淩薇已經睡著了，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著她的酣眠。
再次輕輕地離開臥室後，顧嶼長舒了一口氣，心裏有些百感交集，雖然工作上各種各樣的糟心事讓他精疲力盡，但是想著這是在為他和淩薇的未來一點一點的努力，他忽然就覺得日子倒也還過得下去，自己的主管罵自己蠢得和豬一樣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受了。
顧嶼來到陽台的飄窗前，打開電腦打算玩兩把刀塔，這是他每天下班後雷打不動的娛樂項目，緊張刺激的對局能夠讓他暫時忘記生活裏的瑣碎和麻木，對於喜歡玩遊戲的男人來說也不失為一種逃避的方式。
上班摸魚的時候他經常想成為刀塔裏的英雄，隻可惜他不是煉金術師，擁有每秒爆金幣的被動，也不是骷髏王，擁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他顧嶼隻是一個為了每個月三千出頭工資焦頭爛額的普通人。
至於為什麼要把電腦搬到陽台的飄窗上來，一來淩薇的睡眠很淺，輕微的鍵盤敲擊聲可能就會讓她從睡眠中醒來，二來淩薇也不願意看見他經常打遊戲，索性把電腦從臥室搬走眼不見心不煩。
正當顧嶼操刀獵魂人在一波團戰中反複拉扯破壞對麵陣型的時候，背後突然冷不丁了傳來了淩薇的聲音，嚇得他大吹風都給錯了人。
“你每天下班回家除了打遊戲就沒別的正經事可以做了嗎？更何況你看看現在幾點鍾了？”淩薇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雙手環抱在胸口，滿臉怒氣，好似在等顧嶼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嶼以為是自己打遊戲的聲音太吵了，連忙打馬虎眼兒和淩薇道歉：“對不起啊老婆，這不是下了晚班想回來放鬆放鬆嘛，吵到你睡覺了。”
淩薇聽了顧嶼的解釋絲毫沒有想要原諒他的意思，依舊不依不饒：“當初你是怎麼和我承諾的，一年裏要把自己現在的工資翻一翻，給家裏換幾個新家具，現在呢？一年多過去了，你還是拿著三千出頭的死工資，家裏不要說新家具，連個新毛巾都沒見到過，你每天下了班回來就是打你的破遊戲，你能不能稍微有點上進心啊顧嶼？”
顧嶼心裏雖然有著各種委屈，但是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和淩薇解釋：“你也知道現在的環境，工作那麼難找，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且我也在有很努力的工作，我打算下個月就和我的主管提漲工資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不就想下了班打打遊戲放鬆放鬆，我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玩玩電腦，老婆你就理解一下我唄”
顧嶼一邊解釋一邊想拉住淩薇的手，卻被淩薇不耐煩的甩開：“夠了！又是這一套老掉牙的說辭，我已經不知道從你的嘴裏聽了幾遍了，我真的已經受夠了，我根本沒從你眼裏看到改變，你就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我真的不想再花費我寶貴的青春陪著你了。”
顧嶼聽到了淩薇的話，像是被電流擊穿了身體，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唇齒微張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淩薇見到顧嶼如此窘迫的樣子，眉間露出了一絲憐憫，像是回憶起了之前他們曾在這個小小的出租屋裏的點滴，不過很快，憐憫就如水波一般消逝在她的愁容之中。
“分手吧，這兩天我先去閨蜜家住著，你好好冷靜冷靜，過幾天我來把我的東西都收走。”
短短的幾句話，卻讓此時此刻的顧嶼覺得時間如此漫長，像是過了幾個世紀，恍惚間，他好像忽然又看見了自己的主管指著自己鼻子破口大罵，說工作為什麼還沒做完的場景，明明是主管自己布置任務的時候沒說明白。
就好像今天這樣，如此荒誕。
顧嶼想最後一次伸手挽留一下淩薇，但是懸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環視了一下破敗而又陳舊的出租屋，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年多了，出租屋還是和剛搬進來的時候那樣，什麼新物件也沒添置。
想要伸出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顧嶼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淩薇收拾完簡便的衣物，關上了大門，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裏。
出租屋裏靜的可怕，隻剩下滴答的時鍾還在作響，提醒他這是血淋淋的現實。
發呆了不知道多久，顧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忽然間，他被身後遊戲失敗的提示音驚醒，順風的局勢因為他的掛機被翻盤了。
他看了一眼遊戲結算界麵的聊天框，幾個隊友正因為他掛機導致遊戲失敗而瘋狂輸出。
“白牛家裏人出事了？遊戲打的好好的掛什麼機。”
“真是個弱智東西，大順風的局因為他掛機輸了，老子的30分啊。”
“趕緊把他舉報拉黑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種人。”
幾個隊友正在以最惡意的言語和揣摩攻擊自己，顧嶼很認真的看著每一句話，就像在審視自己一事無成的人生。
良久，他默默地關上電腦，行屍走肉般的走向臥室的小床，躺在上麵久久不願意睡去，像是在留戀淩薇留下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