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非要說我是一個孽障,我也認了。
沒辦法,命裏注定的。
別人家生孩子是十月臨盆,但是我母親懷了我整整一年零三天,接生婆楊三奶,足足在我家裏吃喝拉撒了兩個月。
我是戌時三刻出生的,也就是晚上八點半左右,當時天已黑盡。
那是臘月間,一般是不打雷的。但是當晚打雷了,還劈斷集體房門口的一棵皂角樹,嚇得全村人早早的就躲進被窩裏。
而且,閃電也很耀眼,就像天庭在搞什麼慶典活動。
“媽耶!天菩薩……天現異象,必出孽障!”
我還沒出生,楊三奶就斷定我是一個孽障了!
電閃雷鳴是怎樣的畫麵我當然不知道,那時候我正忙著從娘肚子裏鑽出來,這些都是後來楊三奶告訴我的。她有沒有經過藝術加工我不知道,但是楊三奶不僅是接生婆,還是十裏八鄉著名的巫婆,嘴巴能說得很。
我母親九死一生將我生下來,一個碩大的肉團,手舞足蹈,發出的卻不是哭聲,而是三聲大笑。
果然是個孽障!
當時,就連見多識廣的楊三奶,嚇得剪刀都戳破了自己的手背。
身為赤腳醫生的父親也算是見多識廣,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名場麵。想一爪掐死我,胖乎乎白嫩嫩的又舍不得。
我這個孽障卻不麻煩父親動手,笑了三聲之後,白眼一翻,斷氣了。
那年月,女人生孩子跟母豬下崽差不多。說實話,我死了父母也不會有太多的悲傷,明年今日,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就會出生。
再說了,剛剛出生的嬰兒死了,除了母親懷胎一年,其他人也和我沒有什麼感情。
父親原本是要把我埋了的,但是楊三奶說,初生嬰兒不能入土,究竟是什麼原因沒有說明,反正她的話就是聖旨。
於是,父親就用一塊血淋淋的破布包裹著我,連草席都省了,按照楊三奶的叮囑,直接把我扔進兩公裏外的青杠林裏。
那年月,楊三奶是村子裏唯一的接生婆,鄉下人生孩子都不會去鄉衛生院,沒錢嘛,加上太遠。
而楊三奶接生,一分錢不收,隻要有甜酒雞蛋招待就行,享受一下坐月婆的待遇即可。
所以,靠山村三十歲以下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楊三奶接生的。
而楊三奶,救了很多嬰兒的命,也害了很多嬰兒的命。沒辦法,她也隻有那麼一點能耐。
青杠林裏,每年都有幾個甚至十幾個夭折的嬰兒被扔在裏麵,孤魂野鬼多的是,我在那裏也熱鬧。
如果被什麼野貓野狗吃了,也混個肉棺材。
不料第七天深夜,據說也是電閃雷鳴的,狀況跟我出生當時差不多,父母嚇得睡不著覺。
子夜時分,也就是淩晨零點左右,母親突然被一陣啼哭聲驚醒。
裹著一床棉被出門一看,我就躺在堂屋大門口,身上還裹著一塊白色的狐狸皮,小手小腳蠕動著,哭聲也是相當的清脆。
母親哀嚎一聲就暈了過去。
父親聞聲出來,就看見大門口的嬰兒,院子角落還有三隻碩大的狐狸,渾身濕漉漉,正警惕地盯著他。
父親也是嚇得不輕,但是作為赤腳醫生,夜路也是走得不少,狐狸黃鼠狼也見過不少。
隻是這三隻狐狸實在太大。
而且有一隻狐狸,似乎還是光著身子的。
而我身上,就包裹著一張完整的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