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晚修的下課鈴一打，沉寂已久的校園立馬如野獸般蘇醒，蘇珩剛拎著書包站起來，教室裏人已經空了大半。
樓梯口“踏踏踏”的腳步聲傳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打仗。
蘇珩揉了揉眉心，對照黑板上的作業，把沒完成的數學練習冊放進了包裏，拉上拉鏈，背好，確定教室裏沒其他人了，才放心地關上了燈。
今天是蘇珩第一天轉到德雅中學，適應老師的講課方式，速度，甚至是普通話口音已經有點吃力，何況還要麵對他最不擅長的交際環節。
好在他人高，被安排在了最後一排，旁邊的位置空了一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坐。
大家的新鮮勁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就頭幾節下課過來打招呼的多些。
畢竟是重點中學的高三生，沒有誰閑得慌，新學期第一天，桌上的試卷，習題，練習本早已堆成小山。
哦，他那個尚且不清楚是否存在的同桌例外——桌麵比走廊上的瓷磚還幹淨。
沒人說起，蘇珩自然不會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習慣待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是常態，孤獨是苦咽下肚的果實。
蘇珩走過空落落的走廊，踩著樓梯小碎步下樓，路過中央小廣場。
綠葉搖搖，花香陣陣。
河水潺潺。
不愧是五星高中，環境就是好。
有種讓人忍不住駐足的魔力。
“滴！！——滴滴！！”
蘇珩被喇叭聲嚇了一跳，回過神。
張望著看到遠處整齊停放的土黃色校車的車前燈亮起，方才不舍地跑起來，跑得書包在背上一砸一砸。
晚風毫不吝嗇地灌進衣領。
蘇珩撐著膝蓋刹住腳，來不及多喘，趕緊上了二號車。
如他所料，車上滿滿當當，有背書的，靠著車窗看書的，聊天的，還有撕開小麵包正啃的，又是另一方熱鬧之地。
蘇珩挑了後門口站著，手握住扶棍，垂眼盯著腳尖。
“蘇珩？”
一道溫柔且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在他背後。
蘇珩小心翼翼地轉過半個身子，空間狹小，以防撞到別人。
他記性好，也不臉盲，立馬認出這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章以柔，領他去辦公室拿本子的那個姑娘，紮著個利落的高馬尾，大眼睛，笑起來有酒窩。
名字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叫不出口，蘇珩糾結地想：“叫全名好像不太禮貌，叫課代表又太生硬。”
愣了半天，吐出一個：“章同學。”
雖然還是硬的像石頭，但蘇珩總算鬆了口氣。
“叫我以柔就好啦。”
算了吧，這可就更叫不出口了。
蘇珩點頭微笑回應章以柔，校車慢吞吞起步，笨重的軀體粗聲粗氣地嘶鳴，暫時打斷了他們的話題。
前邊一個背三角公式的，sincos半天， 蘇珩耳邊嗡嗡嗡仿佛飛了隻蒼蠅。
空出的左手小幅度扇了扇，眉毛上方的碎發無力地跳起來，又軟趴趴地蔫了回去。
車廂裏實在悶熱，人擠在一起空氣也不怎麼流通，蘇珩感覺到額頭上的汗要滴下來。
“給你。”章以柔遞過來一張餐巾紙。
“謝謝。”
“今天第一天感覺怎麼樣，新同學？”
蘇珩有訝於眼前這個女孩的熱情，身處熱鬧的漩渦邊緣，有時候卷進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笑著，努力讓自己融入周遭的氛圍：“還行。”
章以柔：“那就好。你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坐你前麵的徐奕誠啊，林冬冬啊，都很和善的，他們可喜歡被人找了。”
蘇珩仔仔細細地聽著，記著，在腦海裏對上長相。
嗯，對得上。
前桌兩個男生轉過來搭過話，隻是他自己不會聊天，浪費人家的熱情。
章以柔繼續說著：“還有你同桌，江齊聿，他是班長，近水樓台，方便！”
江齊聿。
這個對不上。
因為沒見到臉。
“他今天沒來？”有人說起，蘇珩就問了，“桌上沒東西。”
“他有開學拖延症。”章以柔想想都樂嗬，“每逢開學，必請假。不過他明天肯定來了，估計現在還在補作業呢。”
蘇珩點點頭：“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的，那個我到了，拜拜！”
車門大開，蘇珩往後退了退。
章以柔下了車，開始嘟囔tan的小胖也消失在視線。
這一站清了小半車人，蘇珩坐到空位上，耷拉著眼皮打瞌睡。
潤城的學校新鮮，風新鮮，人新鮮，一切都很新鮮，但是好累啊，題難，量大，課密，大家都特聰明，他必須打著十二分的精神，才能跟上這裏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