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侍衛無話可說,回頭打量一眼房間,依然對侍衛們下了命令。
“搜。”
搜查一番,無果。
正要放棄的時候,領頭侍衛察覺到雲為衫從始至終都隻露出半張臉,身下蓋著密不透風的被子。
“雲為衫姑娘,請把被子掀開,讓我們檢查一下。”
雲為衫與上官淺臉色同時一變。
上官淺故意擋在雲為衫前麵,對領頭侍衛說:“你們膽子也太大了,闖進閨房就算了,竟然要掀被子?你們知道我們將來有可能是你們的誰嗎?”
領頭侍衛麵不改色,一把推開上官淺。
“得罪了。”說完掀開被子。
下一秒,他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樣,飛速地縮回了手,整個人後退了好幾步。
被子下麵,雲為衫肌膚如雪的胴體蜷縮在一起,披散的長發遮住了後背。
其他的侍衛也都迅速低頭,轉身不敢看。
上官淺眼眶含淚,受了極大委屈似的:“你們有完沒完?我們嫁進宮門,是來受屈辱的是不是?你們這群侍衛等著砍手砍腳挖眼睛吧。”
領頭侍衛理虧,隻能低頭:“屬下冒犯了,兩位姑娘請在屋內休息,在沒有通知之前,請不要外出。”
侍衛撤走,外麵的嘈雜聲已經漸漸平息。
夜風從窗隙吹進來,雲為衫赤裸著背,通體生寒,臉上的紅疹也被風吹得痛癢難耐。
上官淺從容地從發間拔下一支發釵,把珠花擰開,將裏麵的粉末抖落到杯子裏,倒了些水溶解。她們方才配合得天衣無縫,與上官淺料想的一樣,雲為衫很機敏。
“把這個喝了,再耽誤久一點,你臉上就要留疤了。”她顯然十分清楚雲為衫喝了什麼、會有什麼樣的症狀。
雲為衫手下摸索,把剛剛在被子裏脫掉的夜行衣穿好,起身走到桌子麵前。事已至此,她沒理由再懷疑上官淺,於是喝了下去。
放下杯子,雲為衫盯著上官淺的眼睛:“天地玄黃。”
上官淺笑意盈盈回答:“魑魅魍魎。”
這是無鋒的暗號,雲為衫:“你也是魑?”
上官淺卻笑著搖搖頭:“不是,我是魅。”
長老院路遠,沿途青石鋪地,曲徑通幽。
兩排守衛齊齊站在通往議事廳的道路上,宮子羽隻覺得今夜的守衛們對自己格外尊敬,每路過一個隊伍,他們都齊齊行禮。這讓宮子羽忍不住心裏嘀咕:“今天為啥對我這麼客氣?”
“往常見我也沒見你們這麼畢恭畢敬啊……”
此刻高台上正端坐著雪、月、花三位長老。老者們雪鬢霜髯,身姿蒼勁,目帶威嚴的光芒,俯視著來人,
宮子羽心虛地停下腳步,屈身行禮:“見過三位長老……”
雪長老倏忽起身,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朗聲宣布——
“仇者入侵,執刃和少主兩人隕難,按宮門家規,長老院一致決議,緊急啟動‘缺席繼承’,繼承人為羽宮次子,宮子羽即刻即執刃位。”
宮子羽雙眼無神,呆立當場。他的父兄,死了?那一瞬間,他覺得像聽到了一個謊言,像是懲罰他不服管教而眾人合謀的一個嚴懲。但說出這話的是長老,他們肅殺的目光摧毀了他,他無法這樣欺騙自己。
他渾身冷透了。
缺席繼承是宮門家規,執刃離世,由繼承人當即繼任執刃,若第一順位繼承人缺席,則依次順延,宮門不可無主。
後背被人輕輕推動,宮子羽腳步如石沉,被三名長老帶進了一個密閉無窗的房間找回了一點體溫,他既詫異又僥幸渴望著,緩緩抬起眼睛。
宮鴻羽渾身膚色蒼白,唇色灰沉,手指尖呈黑紫色,似中過毒,早已經沒有了呼吸。屍體低著頭,雙眼緊閉,仿佛一個安靜著圓寂的高僧。
宮子羽如同被扯線的木偶,遲鈍地、聽話地坐在父親的屍體旁邊。他不由得側過目光,父親就在他身邊。
宮鴻羽的身後鋪滿刺青,那是一段經文,但因為失去了體溫和血色,那些青灰的痕跡正在緩緩暗淡。
宮子羽的眼淚驟然滑落,他低頭嗚咽之時,雪長老打開了一個小箱籠,裏麵放著各種器具,看上去都有些年月。月長老把幾滴藥水滴到一盤黑色的顏料裏,花長老則是拿起一根長針。針尖露出銀色鋒芒。
月長老拿起一碗黑色的湯藥,遞給宮子羽。
“子羽,把它服下。”
宮子羽木然接過湯藥,靠近鼻子:“醉見血?”
那是一種麻醉湯藥。
雪長老點頭。
宮子羽木然地仰頭喝下,藥汁順著他的喉嚨進入髒器與經絡,麻痹的感覺從四肢百骸傳來,不知是藥物致使的麻木還是他的心鈍痛後的失覺。
一支香被插在香爐中,宮子羽按照指令,脫去上衣,半裸上身,跪在宮鴻羽的屍身前。
後背傳來針刺的觸覺,密密實實的,刺破他的皮膚。
等一炷香已經燃到盡頭,月長老點燃第二炷香。
“摩邏喻藝,婆那者吉,伊醯盧利,他呼菩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