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拂衣歸去(1 / 1)

經過幾天舟車勞頓,又爬了一天一夜山路,荊棘終於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山村,一別幾年,再次回來,荊棘即興奮又好奇,他一路打量著四周,看這幾年有無變化。荊棘邊走心裏邊想著:“他要趕緊跑去墳地看望師父,這幾年,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師父說,哪怕,他已經無法回應,但荊棘堅信,師父一定能看到、他已經能看到,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的棘兒。”

到了墳地,荊棘不禁錯愕,比起幾年前,墳地上添了很多新墳,還有幾處泥土鬆軟尚未立墓碑的,紙錢還沒燃燒殆盡,泛著幾點火星。荊棘感歎道:“這世上又少了幾個人,不知他們來世間這一遭,是幸福環繞,還是苦難相隨,不知他們生前是否有後悔,不知他們死前是否有留戀或者恐懼?”不遠處有一個年輕女子,正在拍打著身上的木刺,看樣子是剛祭奠完親人準備離去,那女子也注意到荊棘的存在,抬頭看了一眼荊棘,相顧無言,女子的表情異常平靜。荊棘心想:“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遺憾莫過於生離死別。”

墳地裏的雜草,經過幾年雨水的澆灌,已經長到他的胸前了,長到他一時間根本看不到師父的墳墓在哪裏。荊棘挽起褲腿,根據記憶中模糊的路線,挨個墳挨個墳找著,幸虧墳前有墓碑,通過墓碑上的字還能辨認,荊棘心裏想著。突然覺得衣服裏有什麼東西紮人,他低頭看去,衣服上滿是雜草的木刺。

不知找了多久,荊棘心裏逐漸焦躁,若不是自己離開這幾年,師父的墳前也不會無人打掃、雜草橫生。終於終於,荊棘在一片雜草中找到了師父的名字,看到名字的那一刻,荊棘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情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他跪在師父麵前,用手撫摸著墓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許久,他小聲道:“師父,棘兒回來了。”說罷,順勢躺在師父墳邊的草叢上,蜷縮起身子,閉上眼睛,與師父待在一起,享受片刻的安寧。

躺到夕陽快要下山,荊棘挨個摘去身上的木刺,一不小心,一根細刺刺進了荊棘的手指,他找了個更尖銳的木刺,一下子刺進手指,將那根細刺挑了出來。

向小木屋走去,想著得先回去收拾一番,到了小木屋前,荊棘動了動嘴角,苦澀的笑了笑,小木屋已不知何時被燒掉了,隻剩下幾根燒焦的木頭,與一個房子的輪廓。不知是因天幹物燥自燃,還是有過客路過不小心失了火,亦或是村裏的惡霸故意為之。總之,此刻,荊棘心裏就如同那大樹,被連根拔起。是的,他所有的回憶,所有能找到師父存在過的痕跡,所有承載他兒時快樂時光的印證,所有守護他心靈的羈絆,所有支撐他麵對風雨的力量,通通消失了,消失的如此徹底。

他踉踉蹌蹌,發瘋般撲向這個輪廓,回憶著每一個物件原來的擺放位置,可是他的記憶已經有些混亂,記不清準確位置了。荊棘找了一處空地,無力的癱坐了下來,幾年的複雜經曆,路途的疲憊不堪,被燒的棲身之所,一瞬間,所有情緒噴湧而出,他憤怒、委屈卻又無助,四麵八方的樹葉一下子湧了過來,將他團團圍起,包裹起來,不留一點縫隙。

過了片刻,他平靜下來,安慰自己道:“這世上所有的事,開心的、悲傷的、痛苦的,所有的所有,最終都會消失,包括他自己,總有一天,化為塵埃後,那些苦苦思念的人們、那些反複在夢裏夢到的人們、那些想起來就會心痛的人們,終究會再相見,以另外一種方式。”

“入世有擔當,出世得從容。”這是師父教的,也一直是荊棘堅守的。荊棘努力按照兒時記憶中的樣子,重新建造了小木屋,放置了類似的物件。他終究跟隨本心,回歸了清淨的田園,自此安於清貧、隱逸山野、潔身自好、遠離官場、超脫世俗。偶爾去師父墳前,清理下雜草,陪著師父說說話、喝喝酒。

偶然間,他也會回想起與韓晏清、糧知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一起拚盡全力開創一個新國度的豪情壯誌,想起他與樟梓國之間的恩怨情仇,不禁覺得恍如隔世,仿佛師父還在,隻是下山去了,仿佛他在雲林國經曆的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他還會躺在棺材裏麵看著師父做木工,還會從這個棺材蹦到另一個棺材......